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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醉菊一把抓住大娘的手:“银针!你们有没有银针?”

  大娘刚被吵醒,迷迷糊糊道:“我们穷人,哪里会有什么银针?”

  “那那……普通的针呢?绣花针呢?”醉菊急得差点掉泪。

  “缝衣服的破针倒是有一根的。你们这是怎……”

  “别问了,快借我!”

  醉菊取了针,匆匆回房,点起烛火。火光下的娉婷大汗淋漓,枕头上已经几乎全湿了,脸色蜡黄,见醉菊进来,忍着疼,气若游丝地一字一字挤着问道:“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醉菊匆匆将生锈的绣花针在火上灼烧,快速地答道:“只要扎了针就好,姑娘别怕。”口气笃定,手却抖个不停。

  眼见那针烧到将近发红,醉菊却一点也不察觉烫似的,捏了针尾走到床前,轻声哄道:“别担心,扎了针就不疼了。”叫娉婷躺好,轻轻掀开娉婷的亵衣。

  娉婷腹中一阵一阵抽疼,像有一匹发疯的马匹在里面胡乱撒蹄似的,怎么忍也止不住一刻的痛。见醉菊捏了针,要对腹中刺下,吃了一惊,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劲,猛然半坐起来,拦住醉菊道:“你不会伤了孩子吧 ?”

  醉菊毫不迟疑道:“不会的,信我吧。”

  娉婷这才松手,她早疼得浑身无,一松手,便迳自倒了下去,被汗黏湿的青丝散了一床。闭上眼睛,腹中微微一热,随即又是一热,醉菊仿彿连续着扎了几处,轰然的,痛楚似从潜伏的地下一股脑剧烈地涌了出来。

  娉婷“啊!”一声惨叫起来,蜷缩得虾米似的挣扎一下,待缓过劲,又似乎好了一点。她蹙眉感受着,腹中的痛楚似乎涌出来后,又从涌出来的裂口悄悄缩回去了。

  “好点了吗?”耳膜里飘进醉菊的声音,幽远幽远的。

  良久,娉婷才徐徐呼出一口气:“嗯……”

  醉菊也是满头大汗,听娉婷应了一声,才放下手中的针,虚脱似的坐下来。

  “孩子……没有事吧?”

  醉菊道:“我早说了,你身子骨顶弱的,不要逞强。唉……”

  “醉菊?”

  “你快躺好,孩子没事呢。”醉菊一抬头,瞧见被吵醒的大娘在房门外探头,忙迎了出去,抱歉道:“吵了大娘和大叔了,真对不起。”

  “姑娘……”

  “我姐姐病了。”

  “哦。”大娘担忧地朝房里看看,小声地问:“现在好点了吧?”

  “好多了。大娘睡去吧,没事的。”

  劝走了大娘,醉菊又坐回床边:“不能再赶路了。你要好好静养几天才行。”

  娉婷半天没作声。

  “不能留在这,一早就要走。那些人拿走了我们的包袱,谁知道这些东西会落到什么人手里?”娉婷刚刚耗尽了力气,声音很低:“万一他们追来,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酢菊叹了一声。

  娉婷又问:“我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你有事可不要瞒我。”

  醉菊又是气恼又是伤心,不知不觉哽咽起来:“姑娘自己还不明白?本来底质就不好,一路上劳心又劳力,受得了吗?一定要想法弄些上好的药材,老山参也好,够本色的灵芝也好。”

  娉婷出了一身大汗,此刻停了腹中痛楚,反而觉得一身冷浸浸的,缓缓扯了被子盖在身上,微笑着道:“我听你的话,离开这里后不再匆忙赶路,好好休养就是。何必哭呢?”

  醉菊抹着泪,咬牙切齿道:“现在想来王爷真是可恨。既是心爱的人,就该好好爱护,怎么竟让姑娘到了这种地步?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娉婷不料她忽然扯出楚北捷来,蓦地一怔,要说她孩子气,却又觉得她字字说中自己心中所思。

  在楚北捷身上花的千般心血,落得如此下场。

  白辜负了当初的无限思量。

  家国与情人的相争,从不会结出好果子。

  她早隐隐料到的,竟没本事阻止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算了吧。”娉婷幽幽叹了一声,闭上眼睛:“别再把心思花在那人身上了,白白可惜了我们自己。”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小腹,虽穿上外衣不易被人察觉,但仔细感触的话,那里已经微微突起了。

  孩子啊,不要再搅和于家国情仇中。

  道义曾是一把尺子,但最后,却往往会变成沉重的锁,血色的布。它会囚住你的心,它会蒙住你的眼睛。

  别像爹,也别像娘。

  孩子啊,爱也好,恨也好,别忘了最初。

  在最初的最初,你为什么而爱,为什么而恨。

  别忘了。

  青紫色的烽烟,在平原一处接一处的燃起,连到天边。烟雾扶摇直上,大剌剌诏告人间,大战在即。

  旌旗蔽日,擂鼓震天。

  号角遥远传来,怎也遮不住藏在晨光中的一分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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