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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途中又遇到几拨巡视的士兵,在得知这是哪家的马车后全都放行了,除了那些片刻的停留,一路算是畅通无阻。

  雨越来越大了,明明在黑夜里,眼前却是白茫茫一片,车轮滚动时带起很大的水花,卫兵们的斗笠蓑衣形同虚设,里里外外已湿成一片。强大的雨势不仅压迫着人的身体,也让人的心加倍地滑向疲劳。

  楚玉的目标很直接,既然天如镜出城,那么他们也出城。越朝外走,楚玉越是信心不足,眼下这个天气,别说在城外找一个不知所踪的人,就连他们想要保全自己的人马不丢失都有一定困难。

  楚玉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先下令回转,但先前已经答应了越捷飞,这时候反悔只怕不好。就在她迟疑间,打头的马车正过一条街道,而同时,与这条街道纵横交错的另一条街道上,飞驰过来一辆马车。

  四匹马眼看就要撞上来,暂时担任车夫的越捷飞眼明手快,及时勒马。对方的技术明显差了不少,没能拉住。于是各自有一匹当头的马还是给撞上了,马吃痛狂奔,带着别的马不得不跟着,偏移了原本的方向,两辆马车硬是没能停住,眼看便要撞一起去。

  越捷飞斗笠下的眼睛冷静无比,在两辆马车即将撞上的一刹那间,只见他手起剑落飞快地拔剑,斩马,斩车,随即收剑驾驭住马匹,马车停下。

  当然斩的是对方的马,对方的车。

  越捷飞只用了两剑。第一剑,斩向对方那匹因为吃痛而狂奔的马,正好从与马车连接的部位斩下,马身还保持着余势跑出去,而马头却和车一起停了下来。

  骏马垂死吃痛地嘶鸣,纵然在巨大的雨声中,依然传出去老远。

  第二剑,斩的是对方的车辕,第一剑极为大开大阖,而第二剑却甚是巧妙轻灵,并未如何用力,车子也没见有损毁,可当他控马停车,对方的车顺着余势撞过来时,车身就像朽木一般散了开去。这一剑,他已经摧毁了对方马车结构最脆弱的地方。

  最为凌厉与最为巧妙的剑,这两剑已经是耗尽越捷飞毕生所学,再费力控马,三个动作做完,饶是以他的能耐,也不得不停下来暂作喘息,以图恢复。

  这两剑的判断十分准确,在方才千钧一发的关头做出来,以损毁对方为代价保存己方,是十分损人利己的招数。

  容止坐在车内,听着车外动静,等车停下后,轻轻地道了声“好”。

  与他们相撞的那辆马车,被越捷飞斩马又斩车,导致车厢摔在地上散了开去,车内的人便也随着跌了出来。因着方才马车的剧烈晃动和车外马嘶,楚玉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外面的情况,正好看见对方车上的人跌出来。只见那人手里抱着一只足有半人多高的盒子,这动作看着极为熟悉。

  眯着眼细瞧,楚玉认出对方来,“萧别!”

  在这雨夜乘车疾驰的,竟是千金公子萧别。

  楚玉忍不住问道:“这么大雨,你外出做什么?”更别说现在全城戒严着。

  瞧见这边车上的人是楚玉,萧别被雨水淋湿的俊美脸孔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忧心地看一眼怀里的木盒,“公主,能否借你的马车暂放我的琴?”虽然琴盒密封很严,可下这么大的雨,他担心雨水会渗进去。

  楚玉点了点头,看他把琴放上车后又退开,笑道:“你不怕自己淋雨,却怕琴给淋着?”

  萧别抿了抿嘴唇,紧绷着脸,没说话。

  楚玉把帘子又掀开了少许,邀请道:“方才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并非有意破坏你的马车,导致你现在没车可坐。不如上来吧,若顺路的话,我还能送你一程。”看见车外一片狼藉,楚玉大概能猜出方才的情形。

  萧别的车原本也有一名车夫,因为越捷飞方才所为,那名车夫便摔在了地上。此刻只见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头上的斗笠滑落,他的脸正好映入楚玉的眼帘。

  纵然在这大雨天看得并不算太真切,楚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马车夫的形貌,分明就是白日里在皇宫见过的,此时正被四处缉捕的,冒充使者被刘子业吓得半死的,皇家中年帅哥刘永日……不,刘昶!

  第六十一章·深夜风雨晦

  谋断的高手,观一叶落便知天下秋。

  刘昶看见楚玉时,顿觉不妙。方才雨声太大,加上他被摔得头昏眼花,没能听清楚萧别与楚玉的对话。假如他知道这辆马车里坐着的是一名公主,他怎么也不会抬起头来。

  看见刘昶,楚玉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为什么方才萧别的神情那么不自在,为什么他在这个漆黑的雨夜独自外出。

  她的目光停留在刘昶脸上:原来是这样。

  萧别正在帮刘昶秘密逃离,他假装要出城,让刘昶假扮成他的马车夫,以期能掩人耳目。这场大雨原本是极好的掩蔽,可他们的运气偏偏不好,中途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故,交通工具被越捷飞两剑便了结了。

  “公主。”萧别脸色有些尴尬,不知该做何说辞,此刻极不情愿地看着楚玉。两人不管音乐上多么相通,可此刻正站在相反的立场上,至少在外人看来,楚玉是刘子业那一边的。

  此时刘昶心中只有四个字:天要亡我。他眼巴巴地看着楚玉,也不知是害怕还是难过,眼眶发红。

  方才他已见识了越捷飞的剑术,纵然是他和萧别两人加起来,也不敌越捷飞的一只手,想要从眼前闯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正在刘昶绝望之际,楚玉将车帘完全掀起来,淡淡地道:“你们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赶快上车。”

  萧别惊愕地转回目光,“公主?”她竟然让他们上车?

  楚玉左右看了看,催促道:“你们快点儿,不要磨磨蹭蹭的,我车上还算宽敞,两个都上来。”

  刘昶和萧别两人对视一眼,虽然有些迟疑,但若是在外面耽搁久了,只怕会更加不妙,便先后上了楚玉的马车。马车内足以容下四人,容止和楚玉坐在一侧,后来上车的两人坐在另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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