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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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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楚玉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外,又过了一会儿,听见她的脚步声渐远渐弱,王意之才走到王玄谟的身边,伸出双手给老人捏肩。他一边用力一边道:“老爷子,我想听你不能告诉公主的理由。”顿了顿,问,“是不是因为我?” 王玄谟叹了口气,这一叹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微微笑了笑,老狐狸慢慢地道:“我一直不明白,你生得如此聪明,明明看穿许多,却为何不肯接掌王家呢?” 王意之俊美的眉眼浮现些许歉然愧色,他纵然再怎么洒脱,面对这个血缘不算太近,却一直为自己着想的老人时,还是偶尔会为自己的任性感到愧疚。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也许,我其实是个愚人吧。” 王玄谟反手拍拍王意之的手背,“我也知道你志不在此,不该强逼。你很久没有理会家中的事了,不知王家现在是什么情形,我得告诉你,也许过不了多久,家主的位子,便得换人了。我也不是舍不得这个位子,可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偏爱,已经造成家中许多人的妒恨。我的年岁也大了,倘若我一旦归天,便再也护不住你,为此不得不提前打算。眼下你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回来帮我,接掌我的位子,站在王家的顶端,便没有人能将你怎么样;第二,借着公主的权柄以及驸马的身份寻求庇佑,那些家伙胆子纵然再大,却也不敢太明显地招惹公主。” 老人犀利冷漠的目光渐渐柔化,在王意之看不到的地方变得有些慈爱,“你选哪条路?”他也知道,不管是哪条路,对王意之来说,都不那么尽如人意,可倘若要保住地位乃至性命,便只有这么做。 王意之捏肩的动作顿住,他停下来,转到王玄谟的面前,半蹲着身子,双目平视老人,柔声道:“叔祖,你是为意之好,意之铭感在心。可意之是不受教的顽劣性子,这两条路,我一条都不会选。” 王玄谟睁开半眯的眼睛,精光一下子掩盖住了柔和,“你倘若一意孤行,将来会吃很大苦头的。” 王意之不在意地笑了笑,“倘若我为难自己,才是真正的现在就吃苦头。”他握紧老人的手,感到自己掌中所握的手竟然是那么瘦削,忍不住一惊,道,“您……”虽然说他自己没什么干系,可王玄谟呢?家族之中暗潮汹涌他知道一些,王玄谟年纪这么大了,他是否还能支撑得住? 王玄谟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抽出手来,拍拍王意之的肩膀,“也罢,你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见,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便拦你。至于我……”老人冷笑一声,神情很是老辣,“就算我不再是当家,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这些年可不是白活过来的。” 听见老人这般说话,王意之才放了心。他还想多陪着王玄谟一会儿,却见老人闭上了眼,身体后仰,重新躺在躺椅上,已经是送客的态度,“你走吧,公主还在等你呢,你素来风流,此际又怎好让一个姑娘家等着?” 情知老狐狸还没放弃他和公主这档子事,王意之有些哭笑不得,但也不好拂老人的好意,便低声告别,起身朝外走去。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低语:“这公主与从前传闻的很是不像,虽然未必配得上你,却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王意之脚步一顿,没说话,之后又继续朝外走去,一直到宅院门口,瞧见倚门等待的楚玉。楚玉此时靠在门边,神情悠然随意,正伸手去摘离她最近的树枝上的嫩叶。她双目清朗透彻,目光坦荡如水,秀丽的脸看起来十分的雅致。 想起之前的一些事,王意之在心里默默地道:“是的,很有意思。” 同去同归,王意之和楚玉又重新坐在马车上往回走。楚玉凝望半空良久,忽然开口道:“意之兄,你们家老爷子的信用如何?” 第五十七章·皆是无情人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手握权柄的人,必然执掌一柄生杀予夺之剑,剑有双刃,一面对敌,一面朝着自己。 王意之闻言,惊异地看了一眼楚玉,“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与老爷子刚刚私下说的话。” 楚玉微微笑道:“他人的隐私,我并不想过于深入探究。其实你也不用回答,我知道,权柄之中,是没有什么信用可言的。” 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出卖了多少人,背叛了多少人,伤害了多少人,抛弃了多少人,只怕已经数不胜数。富贵权柄,是用血腥白骨编织起来的华丽衣裳。她纵然不擅长算计,可来之前和来之后看了这么多,又如何会不明白? 王意之笑了笑,没说话,既然楚玉已经明白,他也不愿多费口舌数落自己的叔祖。 功利场上尔虞我诈本是寻常事,倘若大家都坦诚相待,那才是最大的不正常。他性好自由,不喜受到拘束,素来不愿牵扯入此间,若非得知楚玉被王玄谟叫去,他今日只怕不会前来。 楚玉缩着肩膀,靠在马车壁上,叹了口气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意立即答应你的叔祖啊。”联姻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而协议合作,楚玉也十分不放心,不太放心王玄谟的立场和信用,同时,也是对自己尚存迷茫。 她不知是否应该继续帮助刘子业,那个残酷又天真的暴君。 这些天来,墨香死去的那一刻情形,依旧一遍遍在她面前回放,梦境里被洇得血红一片,漂亮的五官在惊愕中定格。楚玉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结,需要时间去化解。因为墨香,以及先前被杀的四个孩子,楚玉始终无法释怀。 她知道王权的残酷,知道人性泯灭的可怕,可亲眼看到时,还是会被骇得动弹不得,不仅仅是害怕死亡,也害怕那狰狞又血腥的场景。 不管她怎么想,纵然对刘子业百般怨怼,在外人眼中,她和小皇帝是牢牢绑缚在同一阵营内的,刘子业的利益就是她的利益,倘若刘子业倒下了,她也会跟着失势,甚至被杀。 戴法兴死了,接下来,阻挠刘子业任意妄为的朝中其他老臣大概也会被杀,再接着会有一位皇叔谋反,杀了小皇帝,自己坐上龙椅。 那位谋反的皇叔,楚玉现在大概能猜测到是谁了,大约便是那首歌谣中提到的湘东王刘彧。倘若过阵子他还没死,那么将会拥有大大的后福。 楚玉忍不住思索起来,她要不要干脆现在就去讨好未来的皇帝,在关键时刻帮他一帮,以便在龙椅易主之后,刘彧会感念她的恩情,特赦放过她也说不定。 可这个主意极不可靠,先不说未来的皇帝是否真的就是刘彧了,即便是,世界上恩将仇报的例子数不胜数,纵然她施惠在前,要是刘彧翻脸不认人,她只怕会更凄惨。 仔细思量许久,楚玉悲哀地发现,她现在可以相信的,能够不伤害她的政权中人,竟然只有刘子业一人! 扶植别人上位,首先将面对的,便是刘子业的敌意。斗争之中的利益争夺,残酷竞争,而就算最后取得了成功,那个上位者会不会过河拆桥,兔死狗烹,还是个未知之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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