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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


  “花错是习武之人,耳力比寻常人好上不少,公主不必担忧,他听得见。”容止轻描淡写地道。

  楚玉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几张各有特色,但是都同样出众美貌的脸,“叫你们来,是有事要吩咐你们去做。”

  伸出一根手指,楚玉提出论题,“我一个人才智有限,希望大家群策群力,共同帮我想——怎么样善意地欺君?”

  欺君,是的,楚玉要欺君。

  现在的楚玉,对于刘子业这个皇帝的印象,有一种很矛盾的割裂感。一方面,她畏惧刘子业所处的权位,身为皇帝,他能一句话便让她死;可是另一方面,她对于身为皇帝的刘子业并没有多大的尊敬。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楚玉,天性中对于所谓天赋皇权的说法打心里排斥,也没有太多的阶级观念,对她来说,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并不会因为他所处的位置和所拥有的权利高人一等或低人一等。

  她知道什么是阶级,也懂得如何去利用,甚至她自己就站在这所谓阶级的顶层,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始终不能将这种人分三六九等的制度烙印在观念之中。

  因此她对于身为皇帝的刘子业,既是戒惧,又是不敬,戒惧的是那皇帝的权力,不敬的则是刘子业本人。换而言之,她是把刘子业和皇帝这两个身份割裂开来看的。

  此外还有一点儿,大约便是一点点连楚玉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心软。

  那个阴戾狠毒的少年,纵然有千般的不好,可是不曾对她有过半分伤害,甚至全然地依赖她相信她,纵然心里不断提防戒备,楚玉在偶尔的回眸时分,会对刘子业产生一点点的愧疚。

  楚玉想出来要欺君这个点子,是既把刘子业当皇帝,又有些不把他当皇帝看的结果。

  楚玉简单地说了一下刘子业想要锄强扶弱行侠仗义的私访愿望,当然不会说这一切都是她引起来的,只道:“现在,陛下是一定要微服私访了才舒心,但是我绝不可能真的将他带到危险的地方,令他陷入险境,所以,陛下要除恶,我们就造出一个恶来给他除。”

  经过一番商量,终于敲定了欺君的细节,楚玉开这个会的目的,主要是把所有人都拉上自己的贼船,上来了就谁都别想下去。

  现在楚玉最为放心的,反而是这些面首。柳色墨香等于是她养着的,干什么,由她说了算。桓远被拉来,却是楚玉为了表现对他的信任。而容止花错,花错来此是因为必须由他扮演欺君主力,容止虽然不需要参与,可以他与花错的交情,楚玉不认为花错会不告诉他这件事,倒不如一开始便告诉他她要做些什么。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太过需要保密的事,虽然需要冒一点不敬之罪的风险。但楚玉权衡之下,认为即便此事曝光,刘子业也不会为了这善意的欺骗而惩罚她,了不起便是生气抱怨一下。而假如成功了,则可以让刘子业过一下微服私访显威风的瘾,免得他满脑子的开市集玩采购。

  商定之后,楚玉便接到通传,天如镜来访。时间掐得刚好,一点儿都不浪费。

  让面首们撤走,楚玉最后叫住桓远,问道:“楚园那边准备得如何?”

  桓远略一欠身,微笑道:“公主请放心,一切顺利。”

  楚玉微微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顺利得让楚玉觉得有些不真实。

  持续进行的一件事是教天如镜学习英文,一开始是认字母,跟着是让他背单词。发现天如镜的记忆力惊人,很长一串的单词他只需要看一遍就能记住。为了能更方便地给自己争取时间,楚玉有意扭曲教导的进程,这并不是说,她故意把错误的知识教给天如镜,她只是教了一些对天如镜来说完全没必要的东西。

  英文的语法与中文有很大差异,并且复杂起来让人很是头疼,凡是学习英文的学生,在考试的时候,几乎都受过那些超长超复杂的长句的刁难。

  而楚玉把自己记忆中的刁难,加了点料转给天如镜,让他也尝试一下一千多年后学子们曾遭受过的苦难,深刻体会考试的黑暗,考官的无情,以及零分的惨淡。

  什么完形填空,概括句子大意,阅读理解,各种考试题型,楚玉都翻出来对付天如镜。这样一来,为了学习那些复杂长句的句式语法,天如镜的学习进度不得不放慢下来。

  在虐待天如镜的期间,楚玉又请求天如镜启动那手环,深入查探了一下手环中“攻”那一项。却意外地发现,天如镜之所以无法发动攻击,是因为那一项的程序文件有部分缺失,想来大约是不知道哪一个古人,失手错误删除掉的。

  楚玉前世才刚刚接触电脑时,也曾糊里糊涂地干过类似的傻事,将某些程序的文件删除了,导致文件无法启动,这是一样的道理。天如镜的那个手环内部,相当于一个多功能电脑,其中装有资料,也安放了一些与外界关联的实用程序,比如自动防御的光罩等等。

  可是假如程序中的文件被删除,再怎么强大的功能都无法用出来,并不是手环质量差的缘故,而是操作手环的人使用不当,才令其明珠蒙尘。

  英文教习之外,楚玉的欺君大计也同样顺利,事先已经让柳色墨香等人排演过几遍,由花错扮演反派,身穿黑衣脸蒙黑布,装成打劫的强盗,“正好”让微服私访的刘子业一行撞上。之后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自然顺理成章,干林作为主力打手,刘子业也冲上前去砍了几剑,花错意思意思地招呼几下,便落荒而逃。

  唯一一点波折是为了符合劫匪身份,花错需要换用武器,丢下常用的细剑,改使九环大砍刀。对于如此缺乏气质破坏品位的行为,花错自然是强烈反对,却被容止一个眼神给高压镇住。

  时间过得很快,非常快,快得楚玉伸手去抓,也抓不住溜走的影子。

  气候很快就由初夏时分进入了酷暑,蝉儿在树上垂死似的叫着,许多天没下一滴雨,空气中盈满了干裂一般的燥热。

  然而在这一天,建康城中不少名流公子,士族青年,乘着华丽的马车,前往同一地方。

  那个地方的名字叫楚园。

  楚园的主人是一位神秘少年,昔日与一位作诗如流水般的才子共同参加诗会,与风流倜傥的王意之亲密交好,又曾狂妄地斥责千金公子萧别的琴音不堪入耳。

  而萧别并未反驳。

  他所送出的折扇,亦是别具一格。

  那少年的名字叫喻子楚。

  还是早晨时分,楚园外的街道上,便拥满了各式车驾。倘若此时在这里放一把火,至少能烧着都城半数以上的权贵家人。

  紧闭的黑漆大门上挂着牌匾,龙飞凤舞的“楚园”二字,笔意之中带着欲凌风而去的气派,乃是王意之亲笔所书。

  第四十九章·可以清心也

  此情此景中,炉中跳动的火焰也如同不曾沾染烟尘之气,明净宛如琉璃。

  王襄是王意之的本家,同属王姓一脉,辈分上算是王意之的堂弟。虽然亦属名流,却有高下之分,他在王家的地位与王意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对于这位亲戚,王襄的心中既羡慕,又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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