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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二


  楚玉悄悄地打量容止,他秀美的脸容上并无颓丧,也无不甘,有的只是从容,带着些许嘲弄的笑意,曼声道:“而我尤为看不上的,是天如月口口声声身负天命。真是可笑,天命什么时候竟是由他这种人背负起来了?”

  待容止说完他想要说的,楚玉问出她最关心的事,“那么,你有没有办法设法夺来那手环?”她说得很慢,每说出一个字,心脏就跟随着跳一下。

  容止偏了偏头,凝望着她,笑道:“公主以为,我昔日没有尝试过么?”

  楚玉恍然地“哦”了一声,看他现在这样,自然是失败了的,否则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然而意外的是,她听见容止道:“我曾经试过,虽然有些艰难,可是我确实曾骗得天如月取下那手环交给我,可是……”他无奈地一笑,“我无法像天如月那般用手环施展出那些门道,相反,我才将那手环套上自己手腕,怎么也无法令那手环发出蓝色的罩子,也不能做其他功用。过了不一会儿,便有一股奇怪的痛楚闯入我的身体,好像针刺,又仿佛火烧,令我全身疼痛麻痹,几乎脱力。”

  容止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况,楚玉心中了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容止那分明是触电的症状。那手环应该也有防范保护机制,限定范围之外的人拿到后,会产生电流电击对方。

  如此看来,想要拿到那手环,先必须准备一双绝缘手套。

  与容止一番长谈,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应该如何拿到手环,但是至少得知了一些注意事项,可以放在今后慢慢打听,比如手环对使用者有所限制,也许需要指纹验证,以及会放出电流麻痹意图夺取者。

  如此看来,还需要进一步了解,以便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抢夺手环对她来说,不过是在笼络天如镜失败后的最后手段,假如不对立,那是最好不过的。

  两人一直交谈到夜深,分析了种种可能,楚玉在言语之间透露出少许她对手环的了解,但是容止并没有询问。直到分别时,楚玉才想起先前容止说他对三个半人另眼相看,便随口问道:“剩下的那一个半人是谁?”

  在他们商讨期间,楚玉让越捷飞去拿了容止的一套衣服,此时容止已经是衣冠整齐,不过因为要谈论手环的事,一直拖到深夜才让他离开。

  容止的心思原本还在天如月与手环身上,听楚玉忽然扯回话题,不由一怔,随即露出笑容,“那一个半人公主并不认识,说了也没什么用途。”

  楚玉这么一问,不过是忽然想起,听容止如此回答,也不再多想。看容止转过身,便将一手扶着的门关上,回房安睡去。

  缓步走出东上阁的容止却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所,他白色的身影在西上阁中缓缓绕行,脸容平静,神情深沉,穿过写着“三千繁花剑”的牌匾,穿过院中仿佛被狂风肆虐过的草木,他缓缓地走入花错的房中。

  不一会儿,房中传出哀叫呻吟声,“你来得正好!阿止,你给我用的是什么药?弄得我全身又麻又痛,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咬一般,手脚一点气力都没有,这样下去,我实在受不了!”

  昏暗的室内,花错全身绑着厚厚的绷带躺在床上,绷带下透出深黑色的药膏,散发着浓重难闻的味道。

  容止立在床边,不紧不慢地道:“就是这样才能治好你,昔年你不听我的劝阻,去刺杀天如月,落得一身伤,深入筋骨,假如不用狠一些的药物,你会留下病根的。”

  花错噎了一下,有些不甘心,“谁晓得他是那么古怪的?”说完后,他又继续哀号,“好痒好疼啊啊啊,什么时候才能不用这该死的药啊?!”

  容止无奈道:“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叫,怎么偏偏就拣着我来的时候叫?”

  花错嘿嘿一笑,“当然是专门叫给你听啦,若是没人听着,我叫什么?不是白费气力么?”

  容止转身便走,“内服外敷,外敷的药我治不了你,你尽管叫,等着吧,明儿我让尚药司在煎药汤时多给你加二两黄连。”

  花错立即迭声惨叫:“等等等等等等!阿止!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虽然暗地里盘算着谋夺天如镜的手环,但再见到天如镜时,楚玉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要,而是目前根本要不来,再加上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没有达到针锋相对的情况,目前还不着急对付天如镜。

  容止昨夜说过,倘若真到了生死相见的时候,天如镜并不是不能对付,这少年比天如月生涩太多了。

  在皇宫门口遇上天如镜,楚玉对他微一点头,趁着错身而过的机会对他低语:“午后到我家里来。”她也该履行自己该付出的条件了。

  怀着平静的心情,楚玉见到刘子业。他坐在长几前,身穿庄重朝服,案上的文书都被他扫落在地,被昨天从市集上买来的小玩意儿占据着。刘子业一会儿碰碰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看起来满脸兴致勃勃的。见楚玉来了,他遣退左右,拉住楚玉,“阿姐阿姐,昨天真是好玩儿,我们改天再出去微服私访如何?”

  楚玉瞥一眼长几,心中郁闷极了,她虽然没打算教育出来一个旷世明君,可是也没打算养成一个购物狂啊,看刘子业这模样,显然是对逛街购物此类活动上瘾了。

  早知道带他出去竟然是这个结果,她还不如一直关在宫里给他讲故事呢。

  楚玉想了想,劝阻道:“陛下,上次我们出宫,已经很不容易,这件事只怕要慢慢来。”

  刘子业一听,大为扫兴,忽然他眼睛一亮,“阿姐,不出宫也可以微服私访,我们在宫里弄一个市集,让宫女太监们装成买卖东西的,这样不就成了?”

  楚玉一听,险些背过气去,刘子业这想法太天才了,在皇宫里开市集玩微服私访,亏他想得出来,简直就分明在脸上写着“昏君”两个字,生怕别人不来谋反。

  强行压下打人的冲动,楚玉耐着性子道:“陛下,微服私访可不仅仅是逛市集而已,您忘了么?我给你说的康熙帝的故事里,那位康熙帝做得更多的,是锄强扶弱除暴安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她的教育方向是不是弄错了?不仅没让刘子业产生进取心,反而激发了他作为一个潜在购物狂的热情。

  楚玉这么一提醒,刘子业也从购物的狂热里暂时清醒过来,他皱起眉道:“可是,昨日我们微服私访的时候,并未瞧见有人作恶啊,也没有马贼强盗什么的,要怎么样去除恶呢?”

  楚玉心想,在这天子脚下,治安好歹也是有点保证的,倘若这里都有马贼强盗横行,他这个皇帝就不用当了。这里所谓的恶,也就是些豪门的纨绔子弟,然而那些人多半都有些势力背景,别说楚玉撞不上这些人作恶,就算撞上了,也要先衡量一下是否应该莽撞出手。虽然她背后就是最大的靠山,然而得罪强大的力量并不划算。

  沉思中,楚玉的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她一咬牙下了决定,正色对刘子业道:“陛下,再过几日,我们再出去微服私访,昨日我们去的地方太过太平,导致没有人作恶,下回我们换个去处,便能微服私访了!”

  安抚好刘子业,又草草地说了几段故事,楚玉很早便从宫中离去,回府之际才正午时分。她一回府,便立即传召容止、桓远、柳色和墨香,连同正在养伤的花错,排除年纪太小的流桑,召开第二届面首大会。

  众人围坐一圈,唯独花错远远在圈外。花错全身包得好像木乃伊一般,只露一张脸在绷带外。他躺在一张软榻上被抬来,身上药味很是浓重,因此只是在远处听着,并不靠近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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