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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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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酝酿一会儿,楚玉酝酿出一脸的悲色,出去通知众人太后的死讯。其余人自然要实时适当地表达出震惊与哀恸,于是又是一番表演,略过不提。 反复确定了太后不会变成鬼缠着他,刘子业下了一道旨意,让太后与先皇合葬,随后一脸高兴地走了。楚玉望着他的背影,深思了许久。带来的人都跟在她身边,越捷飞与天如镜这对师兄弟并肩站着,容止悠然盘膝靠坐在回廊的梁柱边,微仰着脸,笑意吟吟地望着楚玉。 “天如镜,你随我来一下。”楚玉思索良久,才作出决定。才要转身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吩咐容止,“你先回去吧,越捷飞留下来等我就好。”她这次赶人,却是为容止着想。得知这两人之间的仇怨后,楚玉再也不放心把他们单独放在一起,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回来再看时,便是一死一活。 容止轻松地应了一声,起身便走,走了几步,他停下来,转头望着天如镜微笑,“我与天如月的约定,如今应转移到你身上,天如月已死,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天如镜没有回答他,容止原也没有期待着他回应,说完后便自顾而去。 有了先前容止的劝说,越捷飞这回也没有拦着楚玉。于是在他恋恋不舍的目光之中,楚玉带着天如镜,又回到了他们先前私下说话的那座荒芜园子。 二人站定之后,楚玉看着天如镜片刻,忽然长身一揖,礼数已是恭敬足够。然而面对楚玉以公主之尊行如此大礼,天如镜却并无动容,他甚至也没有退避,而是坦然地受了这一礼。 “你要我做什么?”天如镜淡淡地问道。 他心思虽纯,可并不笨,别人所言所行所思,他其实看得很通透,只是不去在意罢了。 楚玉凝望着他,温和地道:“陛下年少失德,如今母后又已病逝,我身为陛下的姐姐,理应多多照看陛下。可惜陛下年少气盛,听不得劝,唯独害怕鬼,我希望天师大人能与我配合,共同教导陛下走上正途。”其实这话用浅白粗俗的方法复述一遍,就是:老的都死啦,现在没人能管教那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了。正好他怕鬼,你这个神棍便跟我合作一下,一起把小皇帝吓唬得规矩些吧。 楚玉面上虽然极为诚恳正气,内心却很郁闷,照理说这应该是朝上官员该干的事,她只不过是个清闲公主,却要额外揽下不属于自己的工作。 天如镜冷漠地摇了摇头,“公主,你不该妄想以一己之力,改变一个王朝的气运。”他的神情是高高在上的,好像天空张开了眼,无情而悲悯地俯视众生。 楚玉气结,“什么叫做妄想?”她想活下去,想要很好地活下去,这算是什么妄想?对于天如镜说的什么气运,她半个笔画都不相信。 不管楚玉怎么放低姿态,天如镜始终回以冷漠。楚玉心头急怒之下,伸出手来紧紧抓住天如镜的衣领,另外一只手已是金簪在握。 尖锐的簪尾抵着天如镜的咽喉,楚玉冷然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她已经丧失了耐心,不愿意继续磨蹭下去。 她之所以选择天如镜做合作对象,是因为他本身的身份和形象,而看刘子业对此人也非常信服,虽然自己对神棍不以为然,可楚玉不会因为自身的喜恶小瞧他的影响力。 楚玉才出手,金簪堪堪抵着天如镜的颈部肌肤上,忽然她觉着掌心一麻,从天如镜身上传来一股无形的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掀翻抛向空中,片刻后,落在拥挤的花木之间! 手中金簪脱落,锐利的发簪落在地上,好像没入软豆腐中一般,无声无息地插入土壤一小截。 身体仿佛仰面飘在半空之中,视野瞬间变幻,天如镜霎地从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辽阔的天空,凝滞在眼眸中的蔚蓝,一刹那间瑰丽到震撼。 直到身体落在花木丛中,过了好一会儿,躺在繁茂草叶上的楚玉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下的枝叶浓密柔软,保护她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蔚蓝的天空中,有一团洁白的云朵,结成眼睛的形状,仿佛天空之眼,与楚玉对视。 躺着发了一会儿愣,楚玉才慢吞吞地爬起来,“下手真不客气……”她对天如镜说。可是瞧见天如镜现在的模样,话语哑然中止,楚玉陷入了更大的惊愕之中。 此时的天如镜…… 此时的天如镜,静静地立着,可他的身体之外,却笼着一层透明球形光罩,正好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刚才,好像也是这个把楚玉给硬生生弹开的。 光罩是很浅的蓝色,好像天空的颜色稀释了无数倍。光华之中,天如镜容颜清隽出尘,衣衫拂动飘然若仙,仿佛与尘世隔离。 那是什么?! 见此情形,楚玉整个人濒临崩溃。尽管超越了时空,尽管魂魄夺体这么荒谬的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可是本质上,楚玉依然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兼唯物信仰者,把自己来此,理解为时空裂缝以及电磁波转移,不相信有什么超自然的存在。 可是,她一直以来的信念,被眼前的情形彻底打破颠覆了。 这是什么? 楚玉几乎是不知所措地,在心中不断自问。她想起了之前所见的宦官对天如镜的狂热崇拜,想起了容止对天如镜的看重,想起了刘子业对天如镜的信服。她甚至想起了,第一次出公主府时,听到大婶拿自己吓唬小孩,与她坏公主并列恐怖的妖法师…… 然后,楚玉联想到了之前天如镜的坦然,他诚实地承认自己根本不会驱鬼,也毫不畏惧她会拿这个来威胁他,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忠直诚恳,宁可背上杀身的罪名也不撒谎,而是他根本有恃无恐。 不会驱鬼?那又怎么样?只消将这套排场在众人面前一亮,没有人会怀疑他是有道的法师,就连压根儿不信鬼神的楚玉,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瞪视了天如镜良久,楚玉才慢慢地问道:“原来你真的会法术?刚才说的什么气运,也不是信口开河?”虽然语气之中依然带着强烈的质疑,可是如今楚玉,却是有些想要相信了。 她就算再怎么坚持唯物论,也没办法自我欺骗,说天如镜外面那层光罩其实是光线的折射,又或者是她眼睛花了。 而由于楚玉本身的来历不同,她也是知道,这个王朝即将倾覆,与天如镜所说的气运衰败,正好不谋而合。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楚玉伸出手指想要碰一碰那浅蓝色光罩。手才伸出去一半,忽然想起可能有危险,便拔出斜插在地上的金簪代替手指,才捡起来又担心金簪不够长,于是从旁边的花木上折了一条约莫两尺长的细枝。 楚玉随手除去枝条上的分岔,只留下尾端的两片细小树叶。树枝小心朝前探,天如镜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任由她尝试。 在尖端的细软枝叶伸到距离光罩还有大概一尺半距离时,楚玉便感觉到了一股阻力透过枝上传来,那阻力并不是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而是仿佛陷入了极为浓稠的液体之中,好像那一层的空气极度压缩起来,有一种强大的张力。 再努力往前探,枝端却是不能寸进,被那浓稠的压力迫得动弹不得。 楚玉心中猜测这也许就是刚才弹开自己的力量。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她弃去树枝不再尝试,而天如镜也在此时撤去光罩,细枝失去依托的力量,颓然落地。 轻轻叹息一声,楚玉垂下头,伸手抚上自己的额,只觉得这个动作做起来那么无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苦笑一声道:“我真是少见多怪了,居然被吓成这副难看的模样,让你见笑,实在抱歉。” 放下手时,楚玉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不仅恢复了冷静,甚至她清雅的脸容上,对眼前的天如镜,并无多少敬意。 见楚玉如此,天如镜反而微觉奇怪,因为凡是见过他和他师父这个模样的人,惊吓之后,几乎无不把他们当做神人来膜拜,如楚玉这般还能坦然直视的,他从没见过。 这奇怪也是须臾间一纵即逝,天如镜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心止如水。 楚玉此时又感到了早些日子面对容止的无力感。容止是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比深渊更深,手段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唯恐动全身;而天如镜则完全相反,他将一切都摆在你面前,本人完全没有什么目的,纯澈如一汪清水,可是他却拥有不属于这世间的力量,毫无所惧地行走在所谓的凡尘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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