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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这话是意料之中的,所以楚玉也不惊奇,她冷笑着挥手打断他,“我才不管你会不会驱鬼,你只要宣称自己会便可以了。你不必担心,此事之后,我会给你足够丰厚的酬劳。”

  天如镜神情不变,只淡然道:“我不说谎。”

  他竟然敢如此坦然地宣称自己不会驱鬼,也许是真的不担心此事揭破有任何的后果,又或者天如镜真是一个从来不说谎的正直之人?

  思绪转了几圈,楚玉放缓神情,改以怀柔政策,试图动之以情,“天如镜,你在门口,也瞧见了我母后的模样。她如今已是将死,只想再见一见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一个母亲临死前的愿望,你怎么忍心让她含恨离去?”

  她自觉声音已经难过得快要滴出泪水来,语气也是分外凄然。可是听到这一切的天如镜,神情不曾有半分波动……不,也是有波动的,他明净的眼睛里流露出微微的不解,好像听不懂楚玉所说的话一般。

  楚玉反复劝了几次,什么仁爱慈悲的道理都说出来了,才听得天如镜慢慢地道:“我不会说谎,此生皆不会。”他说得很慢。楚玉一听,却紧紧闭上了口。她能感觉到天如镜说这话时的不容否定,已经完全不能改变了。

  楚玉叹了口气,对天如镜这种软硬不吃的家伙感到很无奈。她想了想,还是自己先退让一步,打算今后再慢慢从头收拾旧山河,“好吧,这样如何?我不逼着你说谎,但是,请你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沉默总可以吧?至少,在陛下面前,不要说你不懂驱鬼这样的话,不要拆我的台子,这样总行了吧?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便不放你走了。”

  到了这份上,楚玉不得不使出无赖手段,才说完又觉得十分好笑。她紧紧地盯着天如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到天如镜的下颌微微动了一下,点头的动作几不可察。

  总算解决了这一关!楚玉心里谢天谢地一声,转身就走,“跟我来吧。”

  她现在觉得天如镜比容止还难对付,容止仅仅是难以度测他的想法,正常的对话还是很有条理可循的。可是这天如镜,他时不时地就玩一把沉默是金,半天问不出什么来,可偏偏一回想,又发现他的思维回路简单到空白,所言所行,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动机。

  路上抓了几个宫人询问,楚玉总算得知了刘子业现在所在方位,母亲病在垂危的皇帝陛下,此时正在第一次与她相见的竹林堂中与妃子宫女享乐。

  楚玉就站在宫殿外,听着里面传出女子的欢笑声,觉得那周围的竹林也变得令人生厌,同样是青青翠竹,种在容止那里便是清雅高华,可种在刘子业的宫殿边,却显得庸俗不堪。

  平复心境,楚玉面上扬起最自然温和的笑容。她回眸望了一眼天如镜,紫衣少年目不斜视,神情自若,并没有像她这样好像即将上战场般地紧张不安。

  还是自己的定力不够。摇头笑一下自己,楚玉缓慢地走进宫殿。

  一入室内,虽然已经在来之前做了心理建设,可楚玉还是为眼前所见一惊。

  宫殿之中,分布着十多名妙龄女子。她们身上所穿的布料,大约加起来还没有楚玉身上的一件多,几乎接近不着寸缕。她们或坐或卧,还有几人在中央空地慢慢爬动,爬动之间身体曲线优美地晃动,偶尔露出隐秘部位。她们的肌肤皎白如玉,泛着年轻的动人光泽。

  而在这其中衣裳穿得最多的,大约便是刘子业了。他身处七八位美貌女子的包围之中,头枕在其中一人丰满的胸脯上,脚搭在另外一名女子的玉腿上。几双如玉的手在他身上揉捏按摩,还有个美丽女子不时拿起旁边桌案上的点心送入他半张的口中。

  白日喧淫。

  目睹如此荒唐的景象,楚玉不由得呆愣当地。

  空气中弥漫着的轻浮香气充斥鼻间,仿佛靡丽的艳帜徐徐展开。意识清醒的瞬间,楚玉几乎要夺门而出!

  冷静,要冷静。

  这种阵仗想必对山阴公主而言只是小意思,她也不该表现得太大惊小怪。

  努力地说服自己,楚玉心下反感不已,面上却维持着微笑,缓步走向娇美胴体包围间的刘子业。

  此时刘子业也发现了楚玉,他随手推开身边的女子,欢喜地站起来,“阿姐,你怎么来了?”

  楚玉并不答话,只是微笑地环视周围的女子。刘子业很快注意到她的目光,手一挥道:“你们都出去。”

  直到殿内只剩下三人,刘子业才攀着楚玉的肩膀,奇怪地道:“阿姐找我有什么事么?”今天早上楚玉才进过宫,此时去而复返,也难怪刘子业惊奇。

  楚玉慢慢地,小心地,柔声地道:“我听人说,陛下不愿意去见母后?”

  刘子业一听,登时用力甩开楚玉的手,面色阴冷地道:“阿姐你也是来跟我啰唆什么仁孝的么?”

  瞥见他狭长目中的阴狠之色,楚玉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强压心中不适,扶上刘子业的手臂,柔声道:“陛下,我与别人不同,此番特地来见你,却是为了你啊。”情知刘子业已经生怒,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小心,因为说错一句话,也许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楚玉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说故事。

  她跟刘子业说了一个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有些不同,是一个鬼故事。

  其内容是说一个富家浪荡子,他喜好花天酒地,每日不着家。一日他醉醺醺地喝完酒回家,发现老父已经断气,可他混不在意,便随意令人埋了。可那之后的每天夜晚,却有厉鬼作祟,正是那老父含恨所化,终弄得那浪荡子心惊胆战夜不能寐,最后家破人亡。

  浪荡子重病在床,生命垂危之际,依稀想起昔日自己喝得大醉时,似乎曾有家仆前来叫他见父亲最后一面,却被他拒绝了,如今却是落得他一人死去。

  楚玉这故事是临时编来的,此时面临着压力,她的心思反而分外机敏镇定,竟是不紧不慢地将这个故事娓娓道来,情节详实,细节生动,说得活灵活现。甚至在说到夜晚浪荡子被鬼魅侵扰之际,特地绕到刘子业的身后,冲他的颈后轻幽幽地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就是这样,那时他只觉得颈后一股凉气传来,这口气可比我吹得还要阴冷得多,当下他只觉得全身如坠冰雪之中……”

  楚玉故事馆在一千多年前头回开张,说的竟是最为荒谬不经的鬼故事。

  刘子业虽然贵为皇帝,可是见识上哪里是来自信息量爆炸时代的楚玉的对手,听着听着便给曲折离奇的故事吸引住,被她这么一表演,禁不住“哇”地叫了一声,脸色苍白,也觉得自己全身如坠冰雪之中。

  楚玉故作关心地扶住他,“陛下,你没事吧?都怪我,和你说这个故事?我还是不要说了。”

  她才松开手,衣袖却被紧紧地拉住。只见刘子业面色惨白畏惧,可神情之中竟有渴盼期待之意,分明是又害怕,又想听下去。

  大凡听鬼故事看恐怖小说的人,几乎都是这样,虽然心有恐惧,可是还是一边害怕着一边往下瞧,只盼能知道结局,最后究竟怎么样了。更何况刘子业从小到大,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自然大是新鲜,虽然无比恐惧,却是怎么都不肯就这样停下来的了。

  楚玉心中暗笑,自然如他所愿,继续将故事说完,只不过在气氛上又往恐怖里渲染了几分,直吓得刘子业紧紧抓着她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握碎她的骨头。

  楚玉手上疼痛,心中却是快意,暗道,总算是找到了你害怕的东西。当故事讲完后,刘子业脸色犹自惨白,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却阴森地问道:“阿姐,你不会是故意编造这故事来吓唬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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