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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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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去理会。”容止端起药碗,轻轻地吹了一下,苍白的嘴唇轻轻开启。他长长的睫毛如帘子般半敛,盖住深不见底的眼眸,“放任。现在不比从前,公主在栽培桓远,我们作壁上观便好。” 墨香犹豫一下,忍不住又为容止有些不值,“这些年来,公主府一直是公子打理的。” 容止含笑喝了一口药,打断他,“但终究是属于公主的。”那药汁味道极为苦涩,墨香送药来时,曾经偷偷尝了一点,苦得他险些呕吐出来,却不料容止此时神情平静如水,好像他方才饮下的是甜蜜的糖浆。 抬起眼来,看出墨香心中所想,容止微微一笑,“我并不是个喜欢说道理的人,这两年来为了你,我破了许多次例,平素里将做法告诉你,你也该明白我的用心,怎么如今还如此沉不住气呢?” 墨香心头一惊,满面愧色地低下了头。 容止笑了笑,“你是为我忧心,我知道。但这大可不必,待花错的伤势痊愈,我会把手头上把持的最后三项都交给桓远打理,也正好落得一身轻松。” “公子……”墨香想要说些什么,对上容止沉静的带着些微笑意的目光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容止望着他,莞尔一笑,“放手,是因为我不在乎。”交给桓远也好,交给别的什么人也好,三年多的经营,说放手也不过是一个呼吸的瞬间,但是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那您在乎什么?”墨香忍不住问道。 容止没有说话,他的眼光穿透竹叶间的缝隙,扫过墙外的天空,深处飞快掠过一丝轻渺的光芒,嘴角却始终挂着那丝莫测的笑意。 过了许久,容止将见底的药碗放下,慢悠悠地舒了口气,折了一片细嫩的新竹叶含在口中,“公主,现在在宫里吧?” 楚玉在宫中,确切地说,是在皇帝陛下的身边。 姐弟之间的相处模式还是如同往常那样,刘子业躺在楚玉的腿上,脸上的戾气慢慢消散,而楚玉则随手拿起一本奏章浏览。 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疲累,楚玉拧一下眉心,半闭着眼好像在养神,但她心里却在思考一个问题。 怎么样改造刘子业? 凭着山阴公主对刘子业的影响力,她也许能够稍稍改变这个少年,她并不奢望刘子业能做什么流芳百世的明君,只要不成为天怒人怨的暴君,不至于因为暴行过多被人推翻杀死,便是极大的胜利了。 可是,要怎么做呢? 小皇帝的暴戾,虽然大约有一小半是头疼引起的,可是他自身的狠毒因子,却是根深蒂固的。楚玉曾经尝试着与他交谈几次,在她面前,小皇帝丝毫不遮掩他对血腥的直白渴望,那种狠毒的快意,每每令她感到心寒。 想要改变这么一个人,实在是一项不可能的大工程。 楚玉忍不住有些埋怨山阴公主那死去的父亲,也便是前任皇帝陛下,他究竟是怎么教儿子的,教出这么个变态来,还让他继承了皇位? 再转念一想,她既然有这么多兄弟姐妹,估计那位父亲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无限的生育之中,根本没空管养孩子的事,刘子业长成变态,极可能是顺着那不正的上梁,一路朝脑残的道路上狂奔。 而现在,她却要把刘子业从那条道路上拉回来。 楚玉目前还不知道有多困难,即便知道不容易,也要尝试一下。 时间就在刘子业的舒适与楚玉的反复盘算中度过,准备离开的时候,楚玉的手指抹过袖口的镶边,浅浅的芬芳萦绕开来。这些天来,她一直坚持给每件衣服熏香,入睡时也不再排拒在屋里点燃香料,虽然稍微闷了一点,却是为了今后作出的努力。 香料这一环,目前不着急,但今后要设法问容止要,既然山阴公主给她留下了这条线,她就要彻底利用起来。 “阿姐,你什么时候再来?”楚玉一边整理衣服上的皱褶,一边仔细地想着今后的每一个环节,忽然听见刘子业这么问,不由得朝他看去。 这个集狠毒、暴躁、好色、偏激与变态于一体的少年,脸容有些苍白,眼神却颇为渴盼。他穿着庄重的朝服,歪歪斜斜地趴在桌案上,一双狭长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楚玉,“阿姐,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 阿姐?楚玉咬了一下嘴唇。 她前世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穿越过来后,也不会天真地把这个变态皇帝当做弟弟看,可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最初的恐惧过后,楚玉慢慢体会到刘子业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依恋,那一声声的“阿姐”虽然听过便忘,可还是不小心地有一声抵达到了她心里,轻轻地敲打着她的心房。 这个变态一点都不可怜。虽然反复告诫自己,但楚玉终究还是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丝丝的动摇。这少年的相貌,和在水中瞧见自己的倒影,真的是有几分相似的。 然而迟疑也不过是一个眨眼的空当,楚玉迅速恢复清明如止水的冷静,神色如常地快步离开。 正朝宫外走着,迎面走过来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年。 隔了半个月,楚玉又在宫中瞧见了人称是天师然而她看来不过是神棍的天如镜。 楚玉发现天如镜时,两人之间尚有二十多丈距离,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一看那一身紫衣和轻飘飘得好像脚不着地的走路姿态,楚玉便准确地认出了来者何人。 庄严而辉煌的宫殿之中,少年的身影仿若行走在隔绝的空间里,不染俗世的尘埃。 天如镜……楚玉不屑地撇撇嘴。她有些瞧不上神棍。 生长在信息爆炸的唯物论时代,楚玉很难对宗教产生什么盲目的信仰。尽管自己来到这里本身便是不可解释的存在,可是历史上侍奉皇帝的方士,无非都是炼一些带重金属的丹药给皇帝吃,不但不能长生,反而吃得短命了。 更别说眼前这位,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姿态,倘若真个清高,为什么还要身居高职,尽享荣华呢?这便足以让楚玉暗地里对天如镜鄙视一百遍。 天如镜这个架势,估计又是去宫内哪位娘娘那里驱鬼的。他身前领路的是两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宫女,其中一人不知是否头一次给伟大的天师大人领路,显得有些紧张,看见迎面过来的楚玉时,惊了一跳,后退两步,后脚跟恰好踩上天如镜的鞋子。 意识到自己踩着什么后,小宫女吓得脸蛋和嘴唇像雪一样白。她慌慌张张地跪下,求天师大人宽恕。 此时楚玉已经走近,她放慢脚步冷眼旁观,假如天如镜要责罚那小宫女,她也好及时阻止。 天如镜宽袖一摆,便半弯腰扶起全身发抖的小宫女,淡淡道了声,“不要停下,继续走。” 楚玉脚下顿住,轻轻咦一声。与她想象的不同,天如镜既没有严苛地责罚小宫女,也没有温和地抚慰她,表示自己的宽容大度,他的神情清淡得仿佛游离于人世,好像没有谁踩谁的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这让楚玉有一点点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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