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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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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司马昭之心 小拓拔是个很可怜的小孩子。 遵从北魏的"子贵母死"传统,在他成为太子后,他的母亲依照制度被处死,他的太子之位上,第一抹血是属于他的母亲的。他年轻的父亲则忙于权势争斗,起初还偶尔偷偷摸摸地来看看他,待他再长大一些后,却是连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了。 在他最初的生命里,时常在他身边的,除了照料他饮食起居的侍女、随从外,便只有两个人,一个叫容止,另外一个则叫楚玉。 只有这两个人不像其他的仆人那样无趣,他们也不是他的仆人,按照辈分,小拓拔应该管容止叫"舅爷爷",而楚玉呢…… "舅奶奶!" 一听到这软软嫩嫩的喊声,楚玉当即便垮下了神色:小拓拔长到了四岁,健康漂亮,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小鬼对她的称呼。也不知是谁教的,自从会认人、会喊人后不久,每次一见到她,这小鬼都坚持管她叫"舅奶奶"。 先不说她跟容止不是那种关系,光是这称呼本身,便能成功地让楚玉起一身鸡皮疙瘩。 楚玉弯下腰去,伸出两根手指轻捏小拓拔的嫩脸,皮笑肉不笑地咬牙道:"小鬼,谁是你奶奶?叫楚姐姐!本姑娘年轻貌……"她瞥了一眼容止,那个"美"字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在容止面前自称貌美,也太不要脸了。 小拓拔揉着被捏出一点红印的脸,扁了扁嘴,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下旁边,只见容止环胸而立,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小家伙心里咯噔一下,反复盘算,决定还是坚持不改口,只鼓着腮帮子左躲右闪,避开楚玉的魔掌。 两人正玩闹着,忽听身后一个低柔恭敬的声音道:"公子,墨香有事禀报。" 楚玉转身看去,墨香一身黑衣站在院子门口,浓重的黑色将他身上的妩媚风致几乎尽数压下。自从诈死脱身后,楚玉每次见到墨香,都看他把自己包在黑色中,与从前在公主府内时判若两人。 墨香来此的次数不多,一年最多一两回,每次都是有要紧事才亲自前来的。这一回,估计又有要紧事了。 容止略一点头,靠着一丛翠竹就地坐下,淡淡地道:"有什么事,说吧。"他并不打算避开楚玉。 墨香略一迟疑,道:"李奕被杀。" 不光容止微怔,听到这个消息,楚玉也吃了一惊。李奕是北朝中的大臣,楚玉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并不是因为她关心朝政,而是因为她关心八卦。 冯太后与山阴公主,两人虽然一南一北,性格、作为也是南辕北辙,但两人却有一个共通点,便是收面首。楚玉甚至觉得,倘若山阴公主现在还在,她甚至可以跟冯太后交流一下对男人的审美心得。当然,养面首之余,冯太后并非放弃朝政,她将工作和娱乐结合起来,收的面首都是朝中的俊美大臣,这样跟情人幽会的时候,还可以讨论国事,事业、爱情两不耽误。而如今墨香口中那位被杀的李奕,正是冯太后最心爱的男宠。 墨香简单地叙述了前因后果:那李奕的兄长包庇贪污事发,被弹劾出三十多条罪状,满门抄斩。这李奕也一并牵连上,被斩了。 虽然没明说,但楚玉和容止都明白,这并不仅仅是一桩单纯的包庇贪污罪案,底下暗藏着的,却是冯太后和拓拔弘之间的矛盾。冯太后公然收面首,这就是当着拓拔弘的面,给拓拔弘已死去的父亲头上戴绿帽子。拓拔弘自然气不过,便找了个机会,干掉面首之一的李奕。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墨香便明白,性格刚硬的冯太后不会忍下这口气,表面上平静的朝堂局势,很快便要掀起巨大波澜。 就要开始了!楚玉、容止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这样的意思。 朝堂上的僵持平衡维持了这些年,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发生了这等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续保持下去,拓拔弘先出手打破了这平衡。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威严,冯太后会给予拓拔弘猛烈的回击。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算冲冠一怒为蓝颜吧。 墨香前来报了讯,转身便走,因为他知道容止会有适当的考量和处置,无须他提醒,劝告。容止是清醒而冷静的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他只消传达消息,真正的决断,还是交由容止来做。 小拓拔有些不安地站在楚玉的身边,他不太能听明白刚才那个漂亮哥哥说的话,可是却敏感地觉察到,漂亮哥哥说了那些话后,"舅奶奶"就不打算跟他玩儿了。他轻轻地拉拉楚玉的袖子,小声地道:"舅奶奶,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跑了,你捏吧。"小拓拔心想,让她随便捏,他不反抗就是。 楚玉哑然失笑,又随手捏了一把。这时,她听见才淡去不久的脚步声重新响起,但这一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墨香前脚才走,宫内的侍从后脚便跟来,站在门口向容止恭敬地请求,要带小拓拔回皇宫里去。不需要如何辨认,楚玉便知道这些人是冯太后那一边的,否则不至于会对容止如此毕恭毕敬。 小拓拔有些害怕地朝楚玉身后躲了躲,虽然年纪小,但是聪明过人的他已经开始有些明白现在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而这些人要把他带走。他有一种预感,倘若现在离开,也许今后都不可能看到楚玉了。那个华丽的皇宫就像一张漆黑的大口,他一旦走入,就会被吞得连渣子都不剩。 小拓拔一躲到身后,楚玉便下意识伸手护住他,随即有些戒备地望向容止:冯太后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接走小拓拔,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要被当成政治工具来使用,楚玉便有些不忍。 小拓拔的去留,这里唯一能说上话的人是容止,只要他出一声,就算十个冯亭来了,也会给他面子留下人。 容止温柔地凝视着楚玉,微微摇了摇头,他轻声道:"这是他的命运,你不能代替他去面对。"顿了顿,他的目光投向楚玉的身后,正与探出头来的小拓拔对个正着,"倘若你决定留下来,我可以替你挡下这一桩,甚至能一劳永逸地将你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改名易姓变成另外一人。但是,今后你都将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而不是北魏太子--这半壁江山的继承人。"他正色地望着小拓拔,淡淡地道,"是做无忧无虑的平凡人,还是做生死攸关的拓拔氏,你自己权衡,做好了决定,我都可以如你所愿。" 他说完之后,空气里便陷入一片寂静,楚玉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慢慢地,她的衣袖被松开,再慢慢地,小拓拔从她的身后走出来。小拓拔从楚玉身后站出来,他小心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软嫩的小手很用心地抹平方才疯玩弄乱的衣摆袖口,好不容易理好了,他挺直背脊,缓缓地抬起头来。 虽然脸上还有些畏惧,可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坚定神色。"我去。"他低声说。 容止说得对,纵然他避得开这一时,也避不开这一世,只要他身上流着拓拔家的血,便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不管他是四岁,十四岁,还是四十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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