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下(54)_天衣有风

五十四

　　一萌生这个想法，楚玉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她不会是那么花痴的吧？容止不行换容止师兄，这其间也才相隔一年多而已！

　　不行，这个苗头要坚决打住。楚玉暗暗咬牙，心说绝不能栽了一次再栽一次，再说观沧海既然已经有那什么什么了，她就算喜欢，也坚决不能做小三。这是原则问题。

　　正想得入神，楚玉忽然感到肩头被人一拍，下意识转头看去，看到"观沧海"，骇得慌忙后退。

　　容止的手还悬在半空，便听楚玉见了鬼一般地后退，忍不住心中疑惑，暗忖他今日的易容改装是否有什么破绽。虽然扮成观沧海破绽很少，可这也有个弊病，他眼睛被蒙住，无法通过直观的审视来判断楚玉的心思。

　　楚玉望着"观沧海"，脑子里再度闪现的却是方才的情形，脸颊又有升温趋势，她连忙深呼吸，平复心绪，这才想起她此番前来，是为昨日之事特来道歉的。

　　觉察楚玉似乎又有站着发呆的倾向，容止轻咳一声，改变嗓音道："进屋坐下说，可好？"

　　楚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猛地又想起刚才那观沧海怀里的人，"那个……不太方便吧……屋内那位……"屋里应该还有那谁谁在，这么请她进去没关系吗？因为楚玉自己也不清楚那位连脸都没看到的人是什么称谓，因此便以那谁谁代称。

　　容止漫不经心地道："那人你不必挂心。"心想，那人现在应该从窗户出去了。

　　因为认知上的偏差，两人说的虽然是同一件事，所指却是不同的人。楚玉万万不会想到，方才那位正版观沧海怀里的那谁谁，此时正以另一副面孔站在她的面前。

　　进屋就座，楚玉的眼光还是忍不住往卧房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就怕里面有人出来，虽然"观沧海"好像十分镇定的样子，但她却颇为尴尬。等了一会儿不见"那谁谁"现身，楚玉心下稍安，便也集中起精神，先为昨日让观沧海先走的事道歉，接着便说到了王意之对她的邀请。

　　容止此时正拿起茶杯，听了她的话，手腕在半空中一凝。

　　不仅仅是动作、思想、呼吸，连同血液，也仿佛停滞了一瞬。

　　过了片刻，容止慢慢放下茶杯，手指却不曾松开，他缓声地问道："你，想随他一道走？"

　　楚玉点了点头，"老实说，我很动心。反正桓远他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在这里没有太多的牵挂，带上阿蛮随时可以离开。跟着他一起去旅行好像也很不错。"说着她很期待地望向容止，"我今天前来，也想问问你的看法……你觉得怎么样？"

　　她问他觉得怎么样？容止怔了怔，又端起茶杯，在唇边沾了沾，声音有几分喑哑地道："你不该问我，你的去向，还该由你自己抉择。"

　　王意之……

　　容止几乎毫不怀疑，假如楚玉跟着王意之离开，他今后也许再没机会见到她，她将与王意之一样，化作无拘无束的风……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境，他竟然没有任何立场来阻止她。

　　楚玉笑笑道："但我自己也不太拿得定主意，再说你是我的朋友啊，我当然想听听你是怎么看的。"

　　楚玉发觉从观沧海这里得不到什么意见，顿觉兴味索然，没过多久，便告辞离去，只留下容止一人执杯端坐。一直等楚玉走远了，容止才放下杯子，手指缓缓离开，细白瓷的杯缘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杯中茶水澄碧，宛如一整块上好的碧玉。他转身离开，只留着茶杯立在桌案正中。

　　清晨的阳光缓慢转移，一束明亮清澈的光柱打入屋内，照射在茶杯上。忽然听得"哗啦"一声，伴随着相互敲击的悦耳脆响，茶杯化作一堆碎片，杯内的茶水从碎片的缝隙与光洁的棱角之间流淌而出，漫至桌沿，晶莹细流滴落地面。

　　第一百二十四章·江面起杀机

　　又一轮夜色降临时，白日里喧嚣尽散，街道上再度恢复了冷寂。

　　春日里的夜晚和暖温馨，夜色里浮动着熏人欲醉的暗香，不动声色，倾倒行人。可是却有那么一个人，他心如坚冰，香气透过他的身体，却什么都不曾留下。

　　容止缓步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此时他已恢复了自身的打扮，衣衫如雪，在这和暖的春夜里，透出来一丝萧然的冷凝。他的眼眸比夜色更漆黑更深沉，在仿佛看不到底的莫测之中，翻滚着妖异的狂澜，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快速，最终没入无尽的深渊……

　　穿过了半个洛阳城，出城门后，前方便是洛水，容止抬眼一瞥，放缓脚步，沿着洛水朝下游行去，不多时，便瞧见了静静停泊的画舫--翘角屋顶、琉璃筒瓦、舫柱雕花。夜虽已深，画舫上依旧亮着灯火，缝隙里透出来的光线，映着江水半明半灭。

　　容止站在江边，听着画舫内隐约传出来的丝竹之音，他雪白的衣衫被江风掀起，卷在腰间所佩的长剑上，几有一种欲乘风而去的飘逸感。他神情沉静，可心底弥漫的，却是诡异的杀意。

　　想不露声色地阻止楚玉，不是没办法，只消杀了王意之。妥善处理一番，这个人便会从此在世上消失。处理起来其实不难，王意之生性放浪，有时候谁都不知晓他到何处去了。杀了王意之，世上便不会有第二个王意之带着楚玉永远离开。

　　也许是因为容止在江边站得太久，还正对着画舫的方向，画舫边上的侍从对他生出了警觉，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后，钻入屋内禀报去了。没一会儿，王意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半江相隔，一人站在船头，一人立于江边。天上圆月安静地倒映在徐缓清澈的河流里，水中也流淌着月光。两人静默对视，并不言语。

　　良久，王意之潇洒一笑："容止兄深夜来访，请恕在下有失远迎。"

　　容止微微笑道："意之兄素来潇洒不羁，何必多礼。"他心中虽早存杀机，但见到王意之后，反而恢复了深潭般的沉静从容，一双漆黑的眸底，含着平静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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