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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没有什么人能羁绊他的脚步,也没有什么人能打扰他的快乐。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近暧昧,但在这个人周围,什么暧昧都可以化作轻风朗月,流水云烟。

  上一次,他不告而别,留下字条说不必相送,而如今再见,他仿佛真的实现了自己所言:天地之间,任他遨游。

  王意之笑吟吟地低头相望,手上折扇一拢,竟是楚玉当初赠送的那一柄。他微微笑着,仿佛两人不过是在街头偶遇:"一别经年,子楚兄别来无恙?"

  怎么可能别来无恙?

  楚玉有些恍惚地望着他,从他离开至今,她失去了公主的身份,从南朝到北朝,雪地里的摊牌与决裂。她身边患难与共的人逐一离她而去,有的离开,有的背叛,有的死去,有的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她却觉得仿佛过去了十几年。那么多变故,那么多伤怀,一时之间如何能道得分明?

  可是,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分别的这一年多时光,在他面前好像一下子被缩减到无,那些在心头留下深深刻痕的事,在他春风春水般的眼波里,瞬间即被抹平了。经历过的天翻地覆般的际遇,也仿佛淡得随时会被风吹走,找不到任何痕迹。

  他们仿佛是昨日才分别,今日便再度聚首,而后彼此轻松地打招呼:你还好吗?

  她仍旧是子楚,他依然是意之。

  不论光阴如何飞逝,地域怎样变迁,身份各自不同,这种感觉却始终没变。

  心头涌现强烈的浪潮,冲击着五脏六腑,楚玉眼中泛起水光,泪中带笑几近哽咽:"意之兄,别来无恙。"

  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楚玉有些赧然,连忙抬手去拭眼睛,给自己开脱道:"风太大了……"

  鬼扯,今天风和日丽,吹面不寒。

  "那个,沙子吹进了眼睛……"

  更扯……

  楚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失态地哭出来。被何戢追杀死里逃生,她没哭;与容止摊牌、分别,她没哭;从南到北流离失所,她没哭;流桑、桓远先后离她而去,最终她也忍住了。可是在这一刻,面对王意之温柔的目光,仿佛长久以来积累的情绪轰然崩溃,化作汹涌的潮水,冲破理智的堤坝。

  王意之静静地看着楚玉,他的目光中没有嘲笑,更不曾吃惊,只是沉默地传递着支持与理解。

  对上这目光,楚玉仿佛全身都放松了,她索性也不再遮掩,释然地道:"让你见笑,我方才不知怎么的……"说来奇怪,哭过流泪之后,她这些日子以来郁郁的心情也仿佛随着泪水一同散去了。

  王意之微微点了点头,十分体贴地不问什么。他下令让画舫靠近河边,画舫上放下小舟,两人乘舟靠岸,小舟行驶的方向便是观沧海在洛水边上站立的位置。

  观沧海站在河水边,踩着湿润的泥沙,一手背负,静静地等待小舟靠岸。王意之方才救楚玉时也看到了观沧海,知楚玉与他一路,便令驾舟的仆人靠向他。距离河岸还有三尺多的时候,小舟便搁浅了。

  楚玉踯躅一下,倘若这时候下船,难免会浸湿衣衫、鞋子,灌一脚河沙。她单足后退半步,提起裙子小心地朝河岸边跳去,却不料因为她起跳的动作太大,小舟一阵摇晃,而她自己也站立不稳,眼看便要栽入水中。

  王意之眼明手快,一把揽住楚玉,索性抱起她,轻巧地跃上岸,落地之后才放下楚玉,抬眼望向观沧海:"这位……"阿蛮他是知道的,这位却不知是谁。

  楚玉给双方通了名与姓,但被相互介绍的两人一时间似有异样,虽然都笑着,可相对而立的两人之间,仿佛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气氛。

  倘若两人经由介绍,初次相见相识,多半要打声招呼,或是寒暄两句。但王意之却一言不发,他微微笑着,只上下打量着观沧海,目光透着端详审视;相对地,观沧海亦是嘴角含笑,任由王意之随意打量。

  直觉有些不妙,楚玉拍拍王意之的手臂,打断他对观沧海的审视:"许久不见,意之兄,你这一年来,过得怎样?"

  王意之哈哈一笑,朗声道:"你若是问我,那可是说来话长,如何?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去。"

  他这么一说,楚玉心里痒痒的,见到王意之,心中顿时畅快了许多,以往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眼下也是恨不得能与他重拾往日谈笑。

  王意之笑道:"那你的两位同伴……"

  王意之像是不想带观沧海和阿蛮,虽然奇怪他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但楚玉也没说什么,只不太好意思地转向观沧海道:"沧海兄,今天实在是对不住,劳烦你陪我出来散心,能否请你带阿蛮先回去?"虽然这么干好似有些过河拆桥的意思,但王意之素来无拘无束,万一耽搁些时候,他又因什么原因走了怎么办?

  至于观沧海,横竖两家相邻,他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楚玉心中盘算,待回去再跟他好好道歉。

  观沧海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你既然与旧友重逢,我也不便打扰,先行带阿蛮回去。"说完,招呼不太情愿的阿蛮,不多停留,转身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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