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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第一百零九章·谁操黑白子

  观沧海独自一人走着,南北相通的官道上。

  由南向北。

  无月无星的夜空下,白色的雪地也笼罩上一层幽暗的蓝色,道旁错落立着树木,光秃秃的枝桠交错重叠,形成大片的黑影,远方则是起伏不平的地面。

  观沧海慢慢走着,每一步都深深踏入雪地里,在他身后,留下一串半尺深的脚印,渐渐被风吹过带起的积雪所填满。

  北风凛冽地吹着,吹在人的肌肤上,好似冰刀刻骨切割,但是观沧海神情从容怡然,他闭着双目,嘴角含着丝浅淡轻松的笑意,仿佛走在明媚的春日里,仿佛踏在青葱的草地上。

  他已经走了一日一夜,却并不觉得疲惫。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衫,背上背着一根钓竿,衣衫是细麻布,钓竿材质也是随处可见的竹子。

  他的双眼看不到隆冬与黑夜,心中也没有隆冬与黑夜。

  在地平线的尽头,天空与地面的分野是那么的不明显,夜色与雪光仿佛揉碎了混在一起,当晨曦的第一缕光辉绽开的时候,雪地也泛起了一层晶莹的辉芒。观沧海不能看到这一切,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对着前方。

  因为在他正前方十多丈外的道路正中,坐着一个人,倘若他想要走过去,便必须绕开那人。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乌发如墨,眉目秀丽,神情高雅。他身上拢着厚实的雪白狐裘,脸色嘴唇皆失去了血色。少年见观沧海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听闻你重出江湖,我特地在此等你。"

  观沧海脸上现出冷淡的笑意:"原来是你,虽然感觉与从前不大相同,但是除了你外,也不会有人在此时挡在道上了。"

  "容止师弟。"

  "沧海师兄。"

  两人互相称呼对方,语气却不怎么亲切友好,平和中隐藏着微微的冷峭。

  容止脸上虽然一直挂着笑意,但望着观沧海的目光却深沉幽远,片刻不曾偏移;观沧海也是笑着,却微微偏过头去,用耳侧对着容止--他的感觉极是敏锐,平素甚至无需刻意,便可从气流的变动判断周围的环境,但此时他却特意地来"听"容止。

  他们师出同门,各自知晓对方本事惊人,又因曾有过节,四年不见,分辨彼此是否有敌意之前,先拿起十二分的戒备。

  容止最先释去防备,伸手轻轻在身前扫过,扫去一层薄薄的雪,露出下方的木质棋盘:"我在此等了一个时辰,便是等着要与师兄你手谈一局,不知四年不见,师兄棋力可有长进?"

  观沧海微笑接道:"容止师弟有心了。"说着他解下背上的鱼竿,便在棋盘另一边坐下。

  容止从身后取出黑白两罐棋子,置于棋盘边,观沧海执白,容止执黑,先在四个星位上分别放置黑白各两粒棋子后,观沧海执白棋,轻巧地将云子按在棋盘上。

  两人相对而坐,在小小一块四方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起落有致,每一处皆潜藏着凌厉的杀机,有明的,有暗的,那黑白之间无声无息的生死杀伐之意仿佛要朝四面八方漫溢开来。

  晨光逐渐亮起,在寒日里不怎么显得温暖的太阳慢慢升空。一直升到两人头顶上时,观沧海拈起一粒白子,看了棋盘片刻后,叹息一声,弃子认输:"师弟棋力比之从前进展不少,这四年想必没少阴谋算计人。"棋盘尚未到达终局,虽然他已居于劣势,但是倘若着意拖延,也未尝没有翻盘的微弱机会,然观沧海性素惫懒骄傲,对此不屑为之。

  容止笑眯眯地道:"是师兄让着我。"

  棋局终了,两人开始收拾棋子,都只拣自己那一色的棋,并不管对方的。

  观沧海拈起白子随手丢进棋罐里,冷笑一声:"我没有让你,是你自己赢回去的,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便应承你。"这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默契,倘若一方想求另一方做什么事,便会在两人都会的才能中挑一项进行比试,赢的那方提出要求,但不能超出对方的能力所及之外。

  容止微微一笑,也没继续客套,开门见山地道:"我要你放弃此行的目的。"

  未料容止竟然要求此事,观沧海眉头微蹙:"你知道我此行要做什么吗?"

  容止低头微笑道:"我得人传讯,得知何戢去了江陵,找到你,他想要做什么我再清楚不过,无非是要你杀死公主,但是我的请求也正在于此,希望师兄你就此罢手,不要与她为难。"

  观沧海闭目笑道:"你要我罢手倒也容易,告诉我缘由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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