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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他从前一味求取狠戾快速,在这条道上已经算是走到了尽头,最近一段时间总觉得自己的剑术没有丝毫进展,如今看容止使剑,可算是让他瞧见了另外一条道路。

  然而众人之中,最为心惊的,却还是要数花错。身处在战场之中,他比战局外的人更清楚地感受到容止的可怕,更隐隐有一种被掣肘的压抑感。容止的速度和力量都不算强,可怕的是他每一剑都恰到好处,打在他最弱的地方。

  他与容止多年相交,也没有想着提防,对方早就把他的剑术摸了个透,可是容止施展出来的剑术,却是与从前他们切磋时的大不相同,更让他认定昔日容止刻意隐瞒,包藏祸心。

  花错移动得太快,楚玉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身影,但是她还是能瞧见,处在狂风骤雨般攻击里的容止,笑意散淡悠闲,不像是在与人生死相搏,而像是正漫步在春日的青青草地上。

  但是楚玉已经学会不从容止的脸上判断现在的形势,便拉了一下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流桑,问道:"谁会赢?"

  "啊?"流桑缓过神来,想了想,道,"容哥哥吧,我看花哥哥已经没有余力,容哥哥却不同。"

  果然,过不片刻,容止长剑一摆,竟然将身体周遭环绕的几乎织成网一般的剑光尽数折散,花错身形疾退,才退了不过四五尺距离,便扑的一声跪倒在雪地上,他双肩双腿上射出来四道血箭,抛向半空后,零落地洒在雪地上。

  雪白血红,相映得极是美丽,也极是惨烈。

  花错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脸上身上的汗水被寒风一吹,让他如坠冰窟。他抬眼望着容止,满怀恨意地喝道:"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想必我这种已经没用的棋子,杀了也是无关紧要的。"

  容止却反手将剑交还给鹤绝,转头笑吟吟地望着花错,柔声道:"与你交手,不过是满足你的心愿,我杀你作甚?"

  他言辞之中丝毫不带火气,依然是那么平淡。花错望着那双柔和宁静的眼眸,忽然间悲从中来,他双目通红,悲愤狂笑道:"容止,我诅咒你,终有一日,你会尝到肝肠寸断、心碎欲死的滋味!上天绝不会让你如此逍遥,终有一日一定会的!"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缓和,神情却是怨毒至极地道:"我愿终有一日,你会因为得不到什么而辗转反侧,得到了之后,又日日夜夜惶恐失去。"

  这个人……这个没有心的人……

  谁能伤害他?

  他死死地盯着容止,好像要将他这一刻的模样烙印进心里,一个字一个字清楚无比地道:"我愿终有一日,你付出一片真心,却被人弃之如履,因爱别离,求不得而失措发狂,身心千疮百孔。"

  这个人……他没有眼泪……

  谁来摧折他的微笑,谁来毁灭他的从容?

  希望他会痛苦,希望他哭泣流泪,希望他……

  花错闭上眼睛再张开,勉强摇晃着站起来,撕下衣衫给伤口止血。容止下手巧妙,并未伤及他的筋骨,肌肉也是顺着纹理切开,包扎止血都很容易。他扎好伤处,再度看向容止,脸上已是一片坚毅:"我若活着,这辈子余下来的时日都会来寻你报仇,我若死了,化作厉鬼也要日日夜夜纠缠诅咒你……你不杀我,日后定会懊悔莫及。"

  容止笑道:"请便。"对于花错的威胁,他并未放在心上。

  鹤绝从容止手上接过剑后,扯下容止缠绕的衣料,猛地一挥剑,剑身上发出凄厉的鹤鸣声。他使剑时是听惯了这声音的,可是不知为何,此时却没有欢悦之感。他此番前来,目的已经达到,离间了容止与花错,也顺带报复了花错,本该十分高兴,可他心头却陡然生出一股怅然之感。

  留此已是无益,他收剑回鞘,转身扬长而去。

  花错深吸一口气,转头环顾四周,此时的他仿佛由仇恨铸成,目光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只在看到流桑和楚玉时,稍稍和暖一些。前者是不解事的小孩子,至于后者,在花错的认知中,是跟他一样被容止欺骗的可怜人。

  "公主,"花错望着楚玉,恳切地道,"容止此人冷酷无情,纵然在他身上花费再多的心血,也得不到半点真心相报。花错从前遭容止欺瞒,对公主多有不敬之处,也不奢求公主谅解,只盼望公主不要像我这般,给人骗了这么久。"

  言尽于此,他单手提剑,蹒跚着朝远处走去,红色的背影在雪地里渐渐变小,最后缩成一个小红点,宛如一滴凝固的血液,隐没在荒芜的雪地里。

  墨香有些不安地走近容止,问道:"公子,就这么放他离去,好吗?"语意之中已是隐含杀机。

  这并非为了他与花错之间的私人恩怨,而是怕花错伤害到容止。方才花错赌咒般怨恨的誓言让他担忧,虽然说这些年来,容止的许多谋算计策,都是交给他来主导,但是有时候实施起来,会需要花错来跑腿,如此下来花错也算是知道了不少内情。从前花错一味信任容止倒也罢了,现在花错成了敌人,倘若他有心,可以破坏容止的不少安排。

  容止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顾虑,但是我既然说了不杀他,也望你不要自作主张暗中下手,他若是要来,便冲着我来好了,难道我会怕他不成?方才我与他交手一番,用的是这四年来思索悟出的剑术,待他静下心来,便会从中获益,五年之内即可大成,也算是我回报他四年相伴相助之情……嗯?公主你做什么?"

  将剑还给鹤绝后,他的目光便重新转向了楚玉,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就连墨香过来说话,他也分了一半心思望着她,这时见她走到马车边,拿起被他放在车边的桓远的佩剑,忍不住微微惊讶,出声询问。

  楚玉捡起桓远的剑,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小心地握紧了拿在手上,接着慢慢地走到容止的身前。

  不光是容止,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她该不会想着像花错那样,也跟容止打上一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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