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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在双方之间没有敌意存在的前提下,以容止的本事,只要有那份心思,想要让什么人对他产生好感,是再容易不过了,花错又焉能例外?

  花错怔怔地看着容止,好像看着另外一人。他看着容止的嘴唇一开一合,声音接着传入他耳中:"怎料突然生出变故,我遭受沉重打击,不仅一身武艺尽数毁去,部属也几乎给铲除了十之六七,身边一时之间竟无可用之人,于是我便改了主意,不再想钓鹤绝兄你出来了。我对转剑堂的了解,也是从花错口中得知的。其实以我的医术,本可以立即治好他的伤势,但是我存心留下他,便一直拖延了三年。"

  昔年花错鹤绝相交,鹤绝并未隐瞒自己的身份,也不避讳让花错瞧见刺客组织的行事,这间接地让容止得了一些讯息。

  鹤绝没料到容止竟然会如此爽快地承认,忍不住惊讶道:"你如今却怎的愿意说了?"他此番是特意来离间容止和花错的,虽说自己与容止之间已有交易,但交易归交易,这种能落容止面子的事,他还是很愿意做的。只是他没料到,容止竟然会顺水推舟承认这一切。

  想来他方才叫花错一道过来说话,便是存了跟花错摊牌的意思,难道他早就料到了?

  容止随意笑道:"自然因为此时花错已无用处。"

  他话音方落,花错已是面色雪白,好一会儿,才含恨道:"容止……你……好冷硬的心肠。"从前看容止对敌的手段时不觉得,但是如今只这么一句话,便教他几乎承受不住。

  初见时的惊艳,交往时的欢悦,几年来的倾心相待,一幕幕在他眼前滑过,那么令人不舍,可是眼前的人却只一句"已无用处",便轻轻巧巧地了结了这一切,叫他怎不心肝如焚?

  容止依旧笑吟吟的,面貌如雪,眼波却似见不到底的一汪深潭:"我说的难道不对?我昔日留下你,也不过是因为身旁没有一个武艺高明的帮手暗中替我跑腿。如今我已脱出牢笼,重获自由,帮手更是不缺,你坏我大计,平素桀骜不驯,难以调遣,我又留着你做什么?"

  花错忽然狂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悲愤和不甘,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道:"好,好……我从前常常暗地里嘲笑别人是傻子,却不料只有我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

  四年!

  人生有多少个四年?这四年的大好时光,他为了容止身受重伤,为了他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为了他深陷于泥淖之中,剑术不得进益,却没料到昔年两人交好,却也是在这人的算计之中!

  他转过头来,目光如电如剑,扫了周围一圈,扫过了黑骑众人,扫过墨香,扫过楚玉等人,最后停在鹤绝身上,艰难地道:"鹤绝,能否借剑一用?"

  本来他也可以向在场任何一个身具武力的人借兵刃,但是他心中羞辱愤怒交加,潜意识里不想和公主府以及容止的手下扯上半句话,便只有向鹤绝开口。

  鹤绝眼睛眯了一下,更显得狠毒暴戾,但并未说话,只是沉默地拔出背上的长剑,随手一丢,长剑便插在雪地里。

  花错回头再望向容止,厉声喝道:"容止,拿起剑!昔日我对你的剑术很是佩服,今日你武艺也算是恢复了些,应有足以与我一战之力!"他的脸上一阵扭曲,神情凄厉,显然心中已是痛苦至极,就连声音也隐约变了调。

  宇文雄着急地想要抢上前去,但鹤绝却似笑非笑地转过身来,朝前迈了一步,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虽然把剑借给了花错,但以他的武力,想要空手解决一个宇文雄,还是不难办到,只要宇文雄敢上来,他便敢杀。

  容止微微抬手,示意宇文雄无需担忧。他随意地拔出雪地上的长剑,先从衣摆上撕下来一条衣料,缠绕绑住剑身靠柄处,才轻声道:"好。"

  两剑铮然相交。

  宛如疾风迅雷,"好"字犹在空气里扩散,两人已经交上手。

  鹤绝的剑身末端是有部分镂空的,快速挥动的时候,与空气摩擦,会发出宛如鹤唳一般的尖锐声响。虽然这么大动静对于一个刺客来说并不算好事,但是鹤绝生平最喜欢光明正大地杀人,极少行暗杀之事,因此这鹤唳声对他算是没什么影响,反倒是有可能扰乱敌人的心志。容止特意包起那部分剑身,便是表示不愿意占花错这一点便宜。

  楚玉也是头一次见容止这么正式地与人过招交手,显露出高明的剑术,忍不住看得出神,虽然不能看清两人的每一个动作,但大概情形还是晓得的。

  花错在容止周围不断地游走,剑光密集宛如暴雨,而容止只是双脚站在原地几乎不动,好像十分随意地、左一下右一下地格挡花错的剑招。他的动作本是杂乱无章,可是由他做来,却仿佛浑然天成,好像每一个动作招式都是本该如此,不像是容止去挡花错的剑,而是容止随意地挥洒,但是剑之所向,正好是花错所攻之处。

  鹤绝挡着宇文雄,确定他不会再上来了,也回头去看激起了凌厉剑风的战场。在场中人除了容止外,以他武学见识最高,看着容止长剑纵横捭阖,竟然禁不住心神微醉。

  花错的剑术套路他在几年前便是知晓了的。令他心醉的,乃是容止施展的剑法。那套剑法不见得如何快,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味,令鹤绝这样的绝顶高手也不由得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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