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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慕容泓眼睛通红,一拳将离自己最近的守卫打倒在地,吼道:“还不进去让那贱人好好享受享受?服侍不好,一概军法处置!”

  守卫们又是骇然,又是惊喜,这才慢慢往帐中挪去。

  慕容泓挥着手,大笑道:“还有,今天追杀苻睿有功的那几个将士,也一并叫来吧!独乐乐岂如众乐乐!大家就一起乐吧!释雪涧,这是你应得的!你是苻家的女人,就必须承担慕容家的仇恨与羞辱!”

  他一厢说着,一厢踉踉跄跄冲往另一处稍大的帐篷,一路叫着:“拿酒来!拿酒来!”

  碧落拼命叫着,拼命挣扎着,只盼慕容泓能看她一眼,听她说几句话,好饶过释雪涧。

  ——哪怕方才他一剑将释雪涧杀死了,也比现在让她承受这种骇人听闻的污辱好。

  而她终于也明白,像释雪涧那样沉静无畏有担当的女子,为何会如此害怕自己的死亡,千方百计想设法避免。

  这种肮脏和屈辱,根本就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可再没有人看向她,更没人有看到她的挣扎。即便粗陋的麻绳将她的双臂双腿蹭得青肿流血,还是没有人看她一眼。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那顶帐篷。

  帐篷里有个女人,一个大秦王子与大燕皇子争得头破血流的女人,等着他们的享用。仅是这一点认知,便可让任何一个男人血脉贲张,何况那女人天赋异禀,清洁美丽……

  如今的她,还能清洁,还能美丽吗?

  碧落听见了帐篷中的男人们淫秽的笑语,却听不到任何释雪涧的声音。

  她怎会如此安静地接受这种可怕的结果?她该怎样去忍受?

  碧落只觉自己已经无法忍受。急怒和伤势让她五脏六腑都在纠结绞缠,一阵接一阵的血气涌来,喉咙间喷出的腥甜渐渐将她口中的破布润湿。

  她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醒一醒,醒一醒!高将军来了!”

  迷糊间,有人推搡着她的肩,口中布的破布也被人取出。

  碧落呛咳了两声,勉强睁开眼时,便听到有人在说:“快,快松绑。这的确是中山王身边的碧落姑娘。”

  竟已是夜间了,衣衫上的汗水干了,却又被露水湿透。数支火把明耀,照亮了她,也照亮眼前那眉目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曾几度暗访过慕容冲的高盖。

  绳索松开,碧落身体软软地直往下坠去,高盖一伸手挽住她,皱眉道:“伤得厉害么?我让人给你找随军大夫去。”

  碧落努力稳了稳心神,嘎哑着嗓子,叫了声“雪涧姐姐”,跌跌撞撞奔向那顶帐篷。

  撩开帘冲入时,帐中一盏四枝的青铜灯给风一带,整个帐篷内都暗了一下。屋中尚有两个男子在,正扣了衣带立起,依稀听得到二人的交谈:

  “喂,会不会死了……”

  “怕什么,殿下的命令,也不在乎多咱们两个吧……”

  一旁毡毯上,狼藉不堪的胴体依旧有着最颀秀优雅的曲线,暗黄的烛光下,一种由内而外的白晕,透过污秽的痕迹,依旧那样毫不吝惜地散出,柔和的光泽夺人眼目,看来依旧圣洁无垢。

  ——因为圣洁,因为无垢,所以才能让人那般想去拥有吗?而拥有不到的人,也因此只想去践踏,去蹂躏,好用肮脏去污染这种不该属于人世的圣洁无垢吗?

  “姐姐!”碧落沙哑地叫着,扑上前去。

  两个男子正无措间,只听高盖掀帘进来,低声喝命:“滚下去!”这才慌忙整衫预备离去。

  碧落伏释雪涧跟前,见她面色唇色,俱是灰白一片,双目亦是紧闭,不由大叫:“你们这些混蛋,我杀了你们!”

  她的流彩剑早被人收去,但见到地上另有一把明晃晃的宝剑,镶金嵌玉,料得必是慕容泓的赤宵剑,抬手便拣起,追向那两名男子。

  那两名男子吓得抱头鼠窜,忙奔了出去。

  高盖一抬手,已将碧落握剑的手捏住,柔声道:“碧落姑娘,照顾雪涧姑娘要紧。”

  “她死了,死了……”碧落颤声说着,回头看时,却见释雪涧苍白的手指正微微地动弹,忙冲过去,丢了剑,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努力用自己的单布衣去遮掩她的身体。

  “雪涧姐姐,雪涧姐姐!”

  她轻轻地呼唤,终于感觉出释雪涧微弱的呼吸,才松了口气,泪水却迅速地沾湿了眼睫。

  高盖抬手解开自己的大氅,丢给碧落,低声道:“别怕,我会帮你们。雪涧姑娘是个好姑娘,你好好照顾着她,我去找济北王殿下,一定……不让他害了雪涧姑娘!”

  还要怎样害她?

  碧落简直咬牙切齿,第一次发现自己也会如此痛恨一个人,而不是因为慕容冲而痛恨一个人。

  将大氅覆到释雪涧身上时,她听到高盖在外吩咐:“快去准备一桶热水来,再送两碗清粥或酪浆进去,要快!”

  总算,这个高盖还肯帮着她们,到底是杨定的义父,算是这乱世之中还有几分风骨的了。

  碧落略松一口气,先为释雪涧理了一理头发,待见有人送了热水掀帘要进来,立刻接过水,将他们赶得远远,然后一点一点,将释雪涧的身体擦拭干净。

  释雪涧很安静,由着碧落摆布着,即便碰到最疼痛甚至不忍卒睹的伤处,她也只是蹙一蹙眉,浑身颤抖着,却不哼出一声,甚至不曾显出痛苦之色。

  为她披上几不能蔽体的灰布衣衫,碧落喂她喝酪浆时,她似已略略清醒,居然喝了两口,才摇头示意不喝。碧落自己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将条案挪到毡毯前,伏于条案上休息,同时随时借了那铜灯观察释雪涧的动静。

  释雪涧说,她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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