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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訾槿一步步地走近从不敢靠近的坟墓,伸手掐断了坟头新生的梅花枝,小心地放在怀中。既然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你便同我一起去吧。这样,我也不用害怕,不会懦弱,不必想念。

  “主子,车马已等在门外,老夫人已上了车。”宝羡站在亭内,轻声说道。

  訾槿摘去腰间佩戴了一年的锦囊,蹲下身将其埋在坟前。訾家小风,这个送给你,是我亲手做的。虽不那么好看,但凑合着还能戴,你若不怕下面的人笑话,就戴上吧。

  訾槿慢慢地起身,侧过脸看了一眼坟墓,转身大踏步地离去,再未回头。

  不日谷外停着两辆马车,前一辆比较朴素,后一辆明显奢华一些。

  宝羡在比较奢华的车外蹲下身来,“夫人已上车了,主子也上来吧。”

  訾槿眯着眼看了宝羡一眼,心中如何恨,脚却怎么也踩不下去,“起来,我自己会上。”

  宝羡抬起头笑了笑,拍了拍自己,“主子莫怕,很牢靠。”

  訾槿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躁,绕过宝羡,跳上马车,掀开车帘后愣了一下,还是钻了进去。

  宝羡紧随其后,目不斜视地坐在訾槿的另一侧,快速摆好了车内的茶几、点心,将温度适中的暖手炭炉放在訾槿的手旁。

  訾槿仔细打量着身旁粉嫩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来你们不把我的闺誉败坏干净,怎么也不肯罢休啊。”

  宝羡垂下头回道:“夫人一切为了主子着想。虽然这些年来假扮主子的人一直花名在外,但主子大可放心,山中镇是玉家的天下,无论主子再荒唐也没人敢说半句。”

  那少年有几分眼熟,晶莹的眸子中满是水雾,他好像太过紧张,莹粉色的唇紧紧地抿着,一直不敢抬头。

  訾槿轻浮地抬起少年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眸光却越来越冷,“老太婆倒是挺用心。”

  宝羡面无表情地说道:“夫人也是按照主子的喜好……”

  訾槿猛地收回托住少年下巴的手,怒声道:“你们倒是会揣测,就那么笃定我喜欢司寇郇翔吗?”

  少年吓得一哆嗦,无意识地朝外靠了靠。

  似乎感到自己话中的不妥,訾槿深吸了一口气,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对宝羡轻轻一笑,缓缓地托起他的下巴,细细地摩挲着他的嘴唇,“相对他的文秀,我还是喜欢宝总管的精致。只可惜总管却已六根清净,用来侍候男人还行。真是可惜了,呵呵……”

  宝羡敛下眼眸,不再辩驳,眸中闪过一丝受伤。

  他受伤的表情不偏不正地刺入了訾槿的眼眸,明###有不忍,可想想自己身上的毒又心有不甘。訾槿厌恶地松开手,恶毒地说道:“不知被男人弄过的身子该有多脏,啊,宝总管……”

  宝羡死死地垂着头,紧紧地攥住手,眸中满是怨毒。

  訾槿丝毫不被身旁的冷气所影响,一把将那不敢抬眸的少年拉到怀中,细细地喂着他桌上的点心。少年不敢反抗,小口小口地吃着。少年的乖顺让訾槿心生怜惜,又有点儿烦躁,可看着宝羡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中又有报复的快感。二者相对,总而言之,她的心情不错。

  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马车朝着该走的方向慢吞吞地行进着。

  第四十八章 十年恩怨两茫茫(三)

  三国交界之处气候炎热,有一宝山,名曰神仙山。此山温差甚大,可以让人在一天之内体验一次四季之旅,称得上“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有时只有一山之隔,却是春花与秋果并存,嫩芽与枯叶齐在。

  神仙山的百里之外有一城镇,名曰山中镇。此镇位于三国交界地段,一年四季游客不断,又是三国主要的交通枢纽,故而比起一般的大城镇丝毫不逊色。三国中无论哪国想染指山中镇,其他两国皆不会罢休。如此山色秀美、商贸发达的大镇,属于三国皆不管辖的地域。

  山中镇的中心街上有一四层建筑,名曰有间茶楼,乃此镇最显眼的建筑。此楼的最高层是望山观景的好方位。以前是文人墨客观景吟诗之雅地,一个多月前,这间著名的茶楼却成了山中镇最大的俏金窝——欢馆,一个令财主乡绅醉生梦死的地方。那些自命清高的文人雅客唯有望楼兴叹。

  这事还要从山中镇最大的豪绅——玉家说起。

  话说这玉家乃前朝遗贵。前朝动荡时,玉家遭了大难,玉老夫人唯一的儿子死在那场劫难中。为避乱世,玉老夫人带着唯一的孙女来到了这个“三不管”的山中镇。当时的山中镇并不如今日这般繁华,玉家夫人用全部的家当一口气买下了半个山中镇,从此摈弃了贵族的傲气,一心从商。如今玉家的商铺遍布三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许是早年的丧子之痛,让玉老夫人过于溺爱孙女,导致玉家小姐欺压乡民,残暴不仁,好色成性。山中镇内只要稍有姿色的男子无一人逃过玉家小姐的魔爪,玉家庄内被活活折磨死的奴仆以及伶人不计其数。

  这玉老夫人不但对玉家小姐不管不问,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只要是被玉小姐看上的男子,必在三日之内出现在玉家小姐的房中。在玉老夫人的纵容下,玉家小姐作恶多端,无一人敢过问。

  一个多月前,夜夜笙箫的玉家小姐腻了勾栏街的景色,突发奇想地将山中镇最大的青楼——欢馆从勾栏街搬到了最热闹的中心街上,又将文人聚集的圣地——有间茶楼挪到了勾栏街内。山中镇的文人学士们得知此事,无不咬牙切齿、气愤难平,却诉苦无门。

  欢馆最高层视野最好的房间内,訾槿手持酒杯,倚窗眺望远山。窗外下着细细的雪,更显得远山朦胧。

  一个多月了,眼看年关将至,怕是他们暂时不会来了吧。不来也好,就怕他们真的来。真的来了,又该如何呢?

  宝羡推门进来,只见一个男伶跪在案几前温着酒水,訾槿手持酒杯倚窗而站,雪打在她的衣袖上,随即消失不见。“主子,外面风雪大,还是站进来点儿吧。”

  訾槿的脸上满是轻浮的笑意,她踱步到其中一个伶人的身边坐了下来,将手中的酒放在伶人的唇边,轻笑了一声。那男伶眼梢含情,嘴角含笑,一口将酒饮尽。

  屋内的火盆烧得异常旺盛,冷热交替的温度让訾槿原本因酌酒而绯红的脸又添了几分桃色,“日理万机的宝总管怎么来了?”

  宝羡垂着头回道:“一刻钟前,一队马车进了城,待会儿便会路过此地。”

  訾槿的嘴角含着浓浓的讽刺,挑了挑眉头,“呵,还真来了,也不知道先来的是哪个。”

  宝羡抬眸见訾槿躺在那男伶的怀中,“不知小姐最想的是哪个?”

  訾槿把玩着男伶的手指,不经意地看向宝羡,“宝大总管这一个多月忙吗?”

  “还好。”

  訾槿抿了一口男伶送到嘴边的酒水,“宝总管不但有时间替主子忧心等的是何人,还有时间将主子喜欢的伶人一一换去,看来是太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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