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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君赤怯怯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睁着眼泪汪汪的大眼望着訾槿。

  訾槿算是首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如空气般没有存在感,比自己小上两岁的三皇子——白嫩的皮肤,一双水晶般的杏眼,长长的睫毛如羽扇一般,挺鼻薄唇,简直是东方版本的芭比娃娃。訾槿心中暗喜道:如此精致的超大版芭比娃娃,为何自己从前未发现呢?

  君赤想摆脱訾槿的搀扶,訾槿如其所愿地松开了手。她的手未放下,君赤便摇晃着要倒下。訾槿此时才发现君赤的异状,他站立之时右脚一直在发抖。訾槿忙蹲下身查看,他扭伤的右脚肿得跟馒头似的。她不给君赤争辩的机会,背上他朝太平轩走去。

  君赤本不愿让訾槿背着,无奈挣脱不了她的钳制,加上脚疼得实在厉害,唯有随了她。

  未到太平轩,就见两个人立于门外张望着。见到訾槿后,喜宝与鱼落便飞奔迎来,待看到她背上的君赤时,两人立即退了回去,跟在訾槿身后。

  回到书房兼卧室,訾槿方才想起屋子里没有椅子,直接将君赤放在自己的床上。

  “奴才(奴婢)给三殿下请安。”鱼落与喜宝早已褪去了焦急之色,规规矩矩地请安。

  “起……起来吧。”君赤想坐起来,又被訾槿按了回去。

  鱼落看见君赤手背上的伤痕,便吩咐喜宝拿来药,自己准备了一盆温水,轻柔地擦洗着訾槿满是灰尘的双手和脸。

  待到整理好一切后,訾槿拉着鱼落,把君赤受了伤的脚给她看。

  “只是普通的扭伤,一会儿拿跌打药酒给三殿下推拿一下,一日三次,过几日便好了。”

  此时喜宝已拿着伤药立于鱼落身后,訾槿抢去喜宝手中的伤药,按下君赤便要扒他的衣服。

  “不……不要……”君赤无力地挣扎几下,却挣不脱訾槿,唯有为难地看着鱼落。

  訾槿以为君赤在乎鱼落的性别,便将她赶了出去。碍于君赤在场,鱼落也唯有听命行事。

  訾槿做事虽然毛躁,但也怕碰到君赤的伤痕。她小心翼翼地脱去君赤的衣服,看那单衣之下如白瓷般的皮肤上满是青紫狰狞的鞭痕,如何也想不通君赤的母妃怎会如此狠心。訾槿看到君赤一身的新伤旧伤,细心地给他上着药。

  喜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君赤身上的伤痕,看了一会儿,终是心有不忍地转过脸去。

  药每每擦在新伤上,君赤那小小的身体就颤抖一下,后来便疼得满头大汗,却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上好药后,訾槿小心地将棉被盖在君赤的身上,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胳膊,她的眼睛又酸又胀。

  君赤抬起头笑了一下,“不……不疼,一点儿……一点儿也……不疼。”

  訾槿难过得眼泪只想往下掉,但又不愿让君赤看见,将头扭到一边。

  君赤强笑着说道:“母妃……母妃……告诉过……赤儿,男儿……有泪……有泪不轻弹。”

  訾槿嘀咕了一声,心中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堂堂一个皇子被人揍成这样,怎会无人过问?她猛然记起君赤的身份,转过脸疑惑地望着他。

  喜宝忙解释道:“三殿下,主子问是谁将你打成这样。”

  君赤敛下双眼,长长的睫毛遮着清澈的双眸,“没……没……是自己……弄的。”

  訾槿的眼神中露出很大的不满,君赤干脆把眼睛闭上。

  訾槿给喜宝使了个眼色,喜宝又道:“主子说这分明是有人打的,若殿下不肯说,主子便到皇上那儿给您讨个公道。”

  訾槿得意地捏了捏喜宝粉嫩精致的脸,暗道:你小子真是越来越会揣摩圣意了。

  “不是……不是的,母妃……母妃练……练鞭之……之时不小心……不小心伤到了……”君赤心中着急,结巴得更加厉害。

  此时,鱼落端着晚膳走了进来,“三殿下与主子尚未用膳吧,现在天都黑了,还是先用膳吧。”她将一起带进来的跌打药酒放入喜宝手中。喜宝走到君赤的床尾,小心地拉起那只伤脚帮其推拿。

  鱼落将饭菜放于床旁的桌子上,立于一旁。訾槿拿起饭菜喂着君赤。

  “我……我自己……自己来。”

  訾槿不撒手,拿着勺子放在君赤的嘴边,君赤唯有无奈地吃下去。訾槿眉开眼笑,强行喂着君赤,直到他皱着眉头将一碗饭吃个精光。

  饭后,訾槿用期盼的眼神紧盯着鱼落。鱼落绷着脸无动于衷。訾槿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怎得……哭了?”君赤愣住。

  鱼落看着訾槿可怜兮兮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喜宝,你去回琳妃,说三殿下扭伤了脚,今日就在太平轩歇了。”

  “主子可是……”喜宝的后半截话被訾槿瞪了回去,唯有领命。

  “其实……其实不必……”君赤想说其实他能自己回去,却在訾槿的目光下闭了嘴。

  就寝之时鱼落为难了,她想让訾槿跟她一起睡,但喜宝死活不肯,说主子还小,怎能如此早就与女子同床。

  訾槿又不愿意与喜宝睡,就算她愿意,鱼落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与一太监同床。后来商量来商量去,喜宝与訾槿一致同意——訾槿与三皇子同睡。

  鱼落死活不愿,又想不出说服众人的理由,总不能因此暴露了訾槿的性别,暗怪訾槿没有身为女儿家的矜持。

  临睡之时,鱼落将訾槿拉到偏僻之处说道:“如若主子喜欢三殿下也不是不可,但三殿下的母妃并不受宠,又被娘家当成了弃子,只因生了三殿下才被封了妃子,现今连贵妃都不是。三殿下又身有残疾,日后的大宝之位三殿下并无能力,但若主子跟了二殿下就不一样了……”

  “哈哈……哈哈……”訾槿被鱼落的一番话说得差点儿笑晕过去,心中暗道:自己好歹也是奔三的心理年龄,若自己前世结婚早的话,如今孩子都该君赤这般大了,又怎会对一个十岁的小毛孩儿动心?顶多是见他好看又香软、乖巧又听话,想抱抱他罢了。

  鱼落被訾槿笑得恼羞成怒,再不愿与她说一句话。訾槿也不在意,喜滋滋地跑回卧室,钻进君赤早已暖好的被窝里。君赤忙让出位子给訾槿。訾槿心情愉悦,轻轻地抱了抱君赤,笑出了声。

  君赤不知訾槿在笑什么,但从她将他背回来治伤、喂饭,他的心中便有了小小的悸动。父皇以前还临幸母妃的时候,宫人们对他们母子还算可以。自打四年前父皇不再来看她们母子以后,稍微得势一点儿的宫女和太监都能给他们母子白眼。不知从何时开始,母妃也病了,病得连自己都不认识,有时看见他就如看到仇人一般,拿起鞭子便发疯似的抽打。从母妃疯狂的眼神中能看出来,她是恨他的。母妃还有他可以恨,可他能恨谁呢?他该恨谁呢?

  君赤迷迷糊糊地又往訾槿怀里钻了钻,终是暖和了。

  “主子,主子该起来了。”鱼落的声音在訾槿耳边响起。

  訾槿翻了个身,脑袋直接扎进身边人的怀里。

  “主子!你不起来,三殿下也要起来。”

  訾槿方才迷糊地想起身边还有个人,但今日又不上课,起那么早做什么?她迷蒙地睁开双眼,看看身边早已清醒的君赤,无奈地松开了手。

  君赤坐了起来,喜宝忙上前给他打点衣物。等都弄好后,喜宝把君赤抱到床对面的椅子上侍候梳洗。

  鱼落看訾槿还没有动静,恼怒地喊了句:“主子!”

  訾槿立即睁开了双眼,警惕地看着鱼落,不是很肿胀却依然难看的脸上露出了无赖的笑容,起身坐了起来。

  鱼落绷着脸不语。

  訾槿立即讨好地将鱼落拉到自己床上坐下,很狗腿地摇了摇她的胳膊。

  鱼落依然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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