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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宁歌转至大殿,静立于朱漆桐木门槛外,望向母后——华太后快步走来走去,金步摇簌簌摇曳,金叶光芒闪烁,裙裾旋开如翅,似要噬人——可见极为震怒。而宁泽背对着宁歌,宁歌瞧不见他的脸色,只见他身姿正挺,周身仿有凛然之气,与以往温柔懦弱的闲逸帝王大为不同。

  华太后站定在宁泽身前,凤眸森厉,“你是大宁君王,他是亡国之君,两不相干!你为何一再邀他入宫饮酒作乐、抚琴和歌?”

  宁泽幽沉道:“这天下已是母后的天下,儿臣私事,母后也要过问吗?”

  声音低沉,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华太后从未见过宁泽如此不驯,更未料到亲生儿子为了旁人与自己水火不容,一双凤眸燃起腾腾怒气,“好——好——我不过问,那你今日所为何来?是否也不要过问?”

  宁泽硬声道:“既然母后定要如此,往后儿臣若有冒犯,望母后记得今日之言。”

  话毕,宁泽拂袖转身迈出大殿。华太后双眸惊凝,怔怔地看着他愤愤离开。

  宁歌看着宁泽渐行渐远,本想唤一声,终是没有喊出声,却听华太后柔柔唤了一声:“皇儿。”她缓缓转身,静静地望着母后,蓦然觉得母后的眼角蓄满浓浓的哀伤与孤单。

  华太后想要伸手抚上女儿的脸颊,却只是手指动了一下,“还怨母后吗?”

  宁歌心神一凛,深深吸气,裣衽行礼,“儿臣告退。”

  华太后立于门槛处,望着女儿冰冷的身影消失于凌霄殿,双眸泛出晶莹的光。身后空寂大殿走来一个身着粉白色绸衣的貌美男子,扶着华太后走回内殿,“太后,先歇一下,别累着了。”

  华太后转身握住他的手臂,“阿桑,我做错了吗?你告诉我,我做错了吗?”

  阿桑扶她坐下来,柔声安慰道:“太后没有错,陛下还年轻,无法理解太后的高瞻远瞩。”

  华太后一向恩威并重、令严辞肃,此时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祈求得到父母的原谅与认可,“可是,宁歌也怨我,你知道的,宁歌从未这般怨我……”

  阿桑轻轻揉着她的双肩,轻声细语一如清风入怀,令人无比舒适,“公主向来敬太后的,假以时日,公主定会明白太后的。”

  华太后脸色稍缓,语声似是倦怠,“希望如此,阿桑,往后行事要更为谨慎。”

  经过此事,宁泽再没邀萧顶添入宫。萧顶添亦幽居侯府,膳食用度异常谨慎。而华太后似乎有意停歇那些谋划之中的阴谋,不知为何。

  转眼暑热倏忽而过,凉秋已至,翠叶飘黄。阵阵冷风越过高墙、度过窗牖,凉了锦衾,亦凉了宁歌单薄的身子。一场冰凉秋雨连下两日,宁歌突然病倒,两夜高热、数度临危,所幸吉人天相,终是醒了过来,然而数日仍不见好,拖拖拉拉地竟缠绵病榻达半月之久。太医卢大人说,公主奔波两月,身子渐亏,加之落水受寒,回朝后并无好好调养,因而才会病来如山倒。

  卢大人还说,高热虽退,风寒已去,然而还须慢慢调养,宜温泉静养。于是,华太后圣旨下,令湘君公主静养西郊温泉行宫沧浪宫,太医两名,侍从五十,精卫五百。

  沧浪宫依山而建,历时五十余载,四周参天古木森森摇曳,松柏挺拔耸立,清幽绝迹,恍如离世独立。行宫巍峨广雄,两宫六殿灰瓦粉壁、墨柱素阑,从山下仰望,像是百年古刹,古意幽沉、壮而不丽。

  “公主殿下,臣等不能回京。”两名太医跪在大殿上,恭敬低首,语声不惧。

  “我在行宫静养已有七八日,身子已无大碍,两位大人可以回京复命了,半月之后,我便回京,到时再行复诊,有什么不妥么?”宁歌立于大殿玉阶上,背对着两名太医,嗓音悠缓而不容抗拒。

  “不妥,公主殿下体虚内亏,静养之外还需疗养,请公主不要为难臣等。”卢大人顿首诚恳道。

  “行宫就这么大,五十侍从,五百精卫,我怎么静养?能静得下来么?两位大人回京向太后明禀,就说我病情加重,需删减侍从。马上去。”宁歌猛然转身,樱唇吐字利落如珠、掷地有声。

  “这……”卢大人犹豫道。

  “若公主殿下决意如此,就让卢大人留下来,臣立即回京禀报太后,至于侍从嘛,留下二十名,公主殿下以为如何?”另一名太医刘大人斟酌道。

  宁歌心叹卢大人的刚直与刘大人的圆滑,不由得垂眸看向刘大人。恰时刘大人抬首望来,正巧碰上她的审视目光——只是一瞬,他低垂了目光,依旧是不慌不忙的神色。宁歌倒奇了,这刘大人年纪甚轻,却是荣辱不惊、胆大不慌,在宫中有过几次面缘,却无一点了解,听绫子说,他似乎与刘云有些渊源。思及此,宁歌冷声问道:“你是刘太医?刘云是你何人?”

  刘大人听湘君公主的语气难辨喜怒,不禁捏一把冷汗,“禀公主,刘大人是臣的舅公公。”

  卢大人禀道:“刘大人是臣引荐入太医院的,虽刘大人年未三十,不过医术高明,只需三五年,便可胜过臣之当年。”

  宁歌干脆道:“好,你立即回京禀报母后。”

  刘大人得令立即驰马回京,卢大人躬身退下。宁歌步入内殿,绫子迎上来:“公主,芙蓉汤泉已备好。”宁歌颔首,转过九曲回廊来到芙蓉殿,六名锦衣宫娥齐齐下跪,一时之间殿内幽寂无声。

  宁歌挥退众人,“绫子,你留下便好。”

  芙蓉殿内屏风、窗扇、案几皆以水晶制成,色泽清雅,明润剔透。琉璃水晶窗洞开,山风徐徐拂来,松涛之声隐隐。从殿上往内望去,五阶霜雪白玉瑶台甃成芙蓉池,六重素色云纹绡纱帷幕自梁上垂下,重重委地,如霜雪遍地,如雪浪轻涌。透过薄透的帷幕,汤泉烟雾蔚蒸朦胧沉静。

  绫子为公主宽衣,对其雪玉肌肤早已熟稔,目光却仍是久久流连。宁歌步入汤池,半倚在半圆芙蓉雕纹玉台上,“绫子,若你是男子,定是登徒子。”

  绫子跪于池沿枕团上,往汤池洒着蘼芜香片,“公主又取笑小的了,任谁见了公主,不是登徒子也要变成登徒子的。”

  宁歌明眸一转,“把衣裳解了,下来给我擦身。”

  绫子微有惶恐,“这不妥,公主,小的在池上给公主擦身。”

  宁歌佯怒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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