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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帷幄之中,光影浮动,照得里面的人的脸色都阴晦难明,越姬看着我,我也看着她,许久,我才缓缓的开口:“陛下此病是忧伤过甚,五内郁结……”

  我说的,还是越氏一党放在太医署里摆出来给人看的,所谓的太医请脉后的定案,毫无半点新意。

  一干老臣既吃惊,又失望,又怀疑的瞪着我看,与此相对,越氏一党的人脸上却都有放松喜悦之意,越谨看我的眼神,是既觉得意外,又有几分轻视疑惑。

  我也管不得朝堂中的各种形态,匆匆离开西朝殿,与严极汇合了一起离开未央宫。

  坐上马车,严极才问我:“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朝堂上的人,不是陛下!”

  严极大吃一惊,差点将马车赶进了水沟里,转头瞪着我:“你说什么?”

  “不是陛下……陛下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我自己都没想到,此刻我竟能如此平静。严极惊吓过后,见我不动,略微镇定,问道:“你没有揭穿?”

  “没有。”

  严极沉默了一下,问道:“看来事态比我们原先想象的更复杂,你现在想怎么办?”

  “我要去找原天子的中常侍陈全,还要查问一下平舆王近日的行程。”

  “你怀疑那假天子是平舆王扮的?”

  “嗯。”

  我看过的所有人中,只有平舆王跟齐略长得最像,略微修饰一下,再借病容遮掩一番,坐在那高高的丹墀之下,有几个臣子能分清他们兄弟俩的?

  “严大哥,如果假君真是平舆王扮的,我们的行动就要赶在大朝会还没有完结的这两天。因为这两天他们要兼顾两头,力量分散,救人相对容易。”

  严极迟疑了一下,突然正色问:“妹子,万一他们用假君来上朝,是因为陛下已经驾崩。那么,我们不仅无法救驾,反而要承担谋逆的恶名,这后果……你想过没有?”

  严极的声音极轻,但却几乎将我所有的冷静击溃!

  我一直不让自己去想假君临朝所代表的含义,但严极的说法,却由不得我不正视一个问题,万一齐略真的死了,那可怎么办?

  第六十一章 国玺

  夜风寒凉,我穿着巡逻卫士的服饰,跟在铁三郎身后静静的向未央宫用来关押犯过宫娥女史的暴室走去。

  暴室最初建立的用意,本是给犯小过的嫔妃或宫娥关关禁闭,行的是天家的“家法”,并非什么正式的惩处机构。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个非正式的暴力机构,在宫里却演变成了比正式的刑狱更令宫中人恐惧的所在。

  就着启明星微弱的光芒看过,暴室就像一座陵墓,看不到一丝光亮。

  铁三郎停在暴室的个窗前,有节奏的叩了几下,旁边的门轻轻的开了,有人问道:“谁?”

  “铁三郎。”

  接上头后,那人领着我们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下了两层台阶,停在一间铁门面前,略微有些感叹的低声说:“这就是陈常侍的囚室,亏得他们昨天连夜拷掠不停,你们才有机会进来。”

  铁三郎拍拍那人的肩膀,唤了声“好兄弟!”便什么话也没说了。

  推开囚室的门,一股血腥、焦臭、药味、骚气交织在一起的臭味便冲鼻而来,室左的火炉炭火未灭,红光染开,便能看到刑具罗列和草堆里的一团人影。

  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血肉模糊,几不成人形的人时,还是不自禁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触手摸过去,陈全的四肢竟都已经粉碎性的骨折,身上鞭打烙印所遗的伤痕铺得他体无完肤。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深层昏迷里,难怪拷掠者也不得不放弃。

  我自怀里取出针囊,就着炉火的暗红光芒给他施针,过了一阵,他才醒了过来,动了动身体,呻吟一声。

  “陈常侍。”

  “你是谁?”

  “云迟。”

  陈全的声音里全是惊讶:“怎么是你?”他情绪略微激动,立即发出一阵剧咳,吐出两口淤血。

  我将带来的药倒出四粒送到他嘴边,问道:“这囚室有能藏东西的地方吗?我给你带了几瓶消炎止痛的药。”

  “别……若让他们发现囚室里有私藏,定会加强未央宫的警戒,你们想再做什么都不方便……”

  陈全吞了药,喘息一阵,缓过气来,问道:“云……娘子,你是和什么人一起来的?来干什么?”

  “你还在他们手里,我与什么人一起来的,我不能告诉你。我听说宫里有异变,想来探探情况,带他出去。”

  “你来救驾?”

  我点点头,只拣要紧的问:“你是桂宫事变后才被打入狱中的,可知他被困在什么地方?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能自己走还是要人背?守他的人有多少?首领是谁?怎么轮值?什么时候好找空隙?可有人能充内应?”

  “大家就被困在椒房殿,时醒时昏,他的病太医们各说各话,没法定论,倒是大家清醒的时候跟我说过,那是当年李昭仪为了夺宠,给他施了毒……”

  利用鸦片夺宠,这与当年滇王妃做的事何其相似?李昭仪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又是从哪里得到鸦片的?

  “守在大家身边的人以越姬和一个可能是楚国细作的女子为首,外面的护卫是越氏和李氏的亲信,每日四换轮值,晚上加倍戒严,要救大家必须白天,趁那楚女不在的时候。至于内应……”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报出几个名字:“云娘子,越氏和李氏联手,可能与楚国有什么约定,现在已经控制了未央宫。宫里如今还能活得自在的,多半都已向越氏投诚。这几人虽然对大家也算忠心,但用他们的时候,还是要留意些。”

  “云迟明白了。”我沉默片刻,轻声道:“陈常侍,我敬佩你的忠义,可惜我能力有限,只能从这内宫里救一个……常侍,你多保重,以期日后。”

  陈全的身体其实已经虚弱无比,但这时候却笑了笑,有些吃力的说:“我不过是未央宫里一无用老奴,卑微下贱,不值挂心。”

  他说着嘿嘿的涩笑两声,叹道:“我早知必有人来救驾,只是想不到来的竟会是你……看来,冥冥之中,果然有天意存在……云娘子……”

  我微微一愕,见他示意我俯耳过去,迟疑一下,还是凑了过去,听到他轻声说:“太医署后面的冬井里,有物件,你在救大家之前先将它取出来。”

  我微微皱眉:“时间有限,如果不是要紧的东西,等我把他带出去以后再回来拿。”

  “不,定要在救大家之前将它拿出来,很重要……”

  他不肯说那东西是什么,却定要我救齐略之前拿出来,我看他说得郑重,还是趁着天色初明,长乐宫起钥的时候,拿出我许久没用的太医署郎中的对牌,进了太医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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