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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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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弈却什么也没有应他,只是蹲下身去,抱猫儿一般将他抱在胸口,一下一下沉默地拍着他轻颤的脊背。 白弈与蔺姜商议,让挑选出的三千精锐扮作借调粮草的押解步军,从东大门出城,乔装绕道去往西州。英吉沙早已先遣了机密心腹返回高昌,请她兄长与父汗准备上等精良的回纥战马,以备更替。由凉州到西州再入高昌翻三弥山,穿沙漠,越山栈,爬雪峰,一路艰险无数,还需要在大雪封山前进入三弥山山脉,寻得可行道路,以成奇袭,过晚则贻误战机,过早又易暴露行踪,当真是与天相争的殊死之途。 然而,当蔺姜严阵传令,若有不愿前往者,可立刻自行离去,决不阻拦,亦不作逃军论时,三千勇士却无一人出列,甚至无人多言半句。 舍一身血肉,保家国平安,这便是烽火原上兵戈阵前铁打的儿郎。此时无声,却胜万语千言。 离开凉州城的时候,姬显再三地回望着凉州城头猎猎迎风的大旗,问蔺姜:“为什么我没办法恨他?那种令人疯狂的仇恨,我没办法理解。” “因为你对他有感情。”蔺姜不紧不慢地催着马,“仇恨是用来止痛的毒药,但你若是对他存有感情,每多恨他一分,便只会让自己多痛一分。”他看一眼身旁面带困惑的少年,感慨万千。 阿显年幼丧父,那个一直救他、教他、养他的人,是白弈。或许,在阿显内心深处那些明暗错缠的情感沟壑中,白弈已不单纯是一位兄长,而是早已无法替代地沾染了父亲的气息,让这个孩子依恋难舍。 阿显是个聪明的孩子,说他天真也好,憨傻也好,他本能地懂得如何真正保护自己。可是,另一些人呢?是否要将自己割得遍体鳞伤,痛彻骨髓,才肯放自己一条生路? 章六六胡不归 你叫我如何与她交代?如何还有颜面再见她?难道你要我与她说,抱歉,又多欠了她一条性命么? 蔺姜率军开拔,一晃月余,竟几乎了无音讯。 临行时白弈将白府上精心驯养的飞翎给了他四只,叫他进入沙漠前放一只,到了西州放一只,抵达高昌再放一只,入山前放最后一只。不需书信,只要这四只鸽子各自按时回来,就能知他们行进顺利。 然而,那四只飞翎却一齐飞了回来。 白弈暗叹,猜想蔺姜恐怕是为求至极轻装,在入大漠前就将这四只鸽子一齐放走。沙漠之中,人尚且缺水缺粮,还要带几只鸽子,确实也是拖累,倘若遇上风暴或流沙,能否保全也是未知。放了也就算了吧。只是如此一来,诸事皆只得靠一个默契,再难以及时互通消息了。 入冬后,远徙西突厥军果然渐渐愈发浮躁,频频邀战,每每声势大造,于城下连日夜地闹也是常事。至后来,竟常坐在凉州城下,指名点姓喊着白弈叫骂。城头将士们听得万分憋闷,纷纷请战,无奈白弈坚决不允,还叫他们连一支箭也不许射下去。 非但不许应战,白弈反而让凉州长史王徽遍集城中裁缝,领其中眼力最佳者上城头去观望西突厥军服制旌旗,回来画下图样,再叫之前归顺的西突厥俘虏加以指正,命裁缝们赶制突厥军衣甲旗帜。 将士们大为不解,不知元帅为何竟要替胡人筹备军用,一时纷纷前去探问。但白弈却不加半句解释,只是微笑着叫他们少安毋躁。 及至千余胡服尽数齐备,白弈却只招了一人来幕府相议,便是赵灵。 “我要你领人扮作突厥军,夜袭吐谷浑,将吐谷浑准备冬用的屯粮劫走,送往西突厥辕营。但我只能给你一百人。你敢还是不敢?”他盯着赵灵双眼,如是相问。 吐谷浑与西突厥长相勾结,胡人之所以至今仍能坚挺不退,多半倚仗吐谷浑在近处支援补给。但吐谷浑亦同样游牧草原,冬日难熬却不是西突厥专利,长久供给,早已暗生怨愤。欲退胡狄,先击其利。此番乔装胡人前去吐谷浑夺粮,一旦得手,恐怕大战未开,这狼与狈便先要内讧。 “大王果然好离间计!”赵灵扬眉一笑,眸中闪烁不定的,全是兴奋光芒,反而颇为挑衅地反盯着白弈,“末将敢不敢倒在其次,反倒是大王,当真敢么?”他始终不肯称白弈一声“元帅”。 白弈闻言,目光愈发沉敛,“待大局已定,胜券在握之时,白弈自会给将军一个交代。但,今时今刻,还请将军以家国大计为重。”他说着向赵灵抱拳行了一礼。 “既然大王都不怕了,末将又有什么好怕的。”赵灵眸色一瞬明朗,“但这一百人要我自己来挑,不是精兵我不会带。”他笑着,不待白弈动手,自取了令字签反身就走。 这一策离间计,当真天时,地利,人和。 吐谷浑早为粮草之事对突厥军多有怨意,已借口拖延了许久,迟迟不肯供给。如今赵灵忽然去截,先入为主,自然认为真是胡人前来抢粮。赵灵领那一百精骑活像游走密林的猎豹,迅猛矫捷,引着吐谷浑兵便向突厥军大营扑去,扔下截来粮草就走,乱军之中,夜幕之下,撤得悄无声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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