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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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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二月时,御医确诊淑妃喜得龙脉,禁中顿时为之风变。 李晗十分欢喜,祭天,祭祖,又请了得道法师大做道场,以安人心。 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像一道自天来的明暗光,一半是缘,一半是孽,纠缠难断,但依然照亮了墨鸾的眼睛。 她不再拒绝吃药,不再浑然无觉地穿着单薄衣衫在凉天里走,不再厌食,不再懒懒地倚在玄关让眉间浸染哀戚。 她就像一支破冰的花,短暂的恍惚僵愣过去,渐渐便退了霜华,绽出绚烂颜色来。 她开始一点点地接受,学着像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接受上天做下的巧妙,甚至也慢慢地去接受,那个与她交缠再不能分的男人。他是孩子的父亲。 人是多么奇怪的东西。有些事情,不能忘,但却可不去想。感觉着那小小生命正一点点茁壮,时而手舞足蹈,她竟觉得,她能够听见血脉相连时共振的声声心跳。她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孩子清亮的第一声啼哭,退去粉红后白净的小脸会是什么模样……每每此时,她便觉得,那些许多她都可以抛下,她看得见幸福的形状,她已触到花开的温度,暖而柔软。 四月中,李晗恢复了殷氏的世袭国公,由殷孝袭靖国公爵,起任为左武卫大将军。妻张氏诰封二品夫人。 那个浑身骄傲的女子,大妆之下依然掩不住天成的恣意。她仰着脸,挑起好看的凤眼,拿下巴尖将墨鸾从头到脚勾描一遍,末了,轻笑,一句赘言不加。 墨鸾被那份神气惊住一瞬,旋即亦不禁笑起来。 前来拜谒的将军坐在高屏那一端,看不见形容。侧旁的夫人却眉飞色舞,时而拧眉,时而瞪目,时而却又笑得欢喜娇俏。 分明是眉目传情,须得要心有灵犀。瞧在眼底,怎叫人不莞尔艳羡,度人思己,又惆怅平添。 “将军沉冤得雪,乃是天道所向,君王英明,臣工倾力。妾乃内妇,不敢妄涉朝政。将军不必来谢我。”墨鸾轻执团扇,掩了半张面,从容陈道,“妾曾逢危难,两度仰赖将军仗义,救命之恩,尚无以施报,万不敢枉受恩公谢礼。” “救人性命乃是本分。又何况,去日种种,如去日没,妃主不必以为感念。”殷孝泰然一应,隔屏行了军礼,即便拜辞。 去日种种,如去日没。 墨鸾不由得怔忡,揣摩良久,只觉半暖还寒。 对于这微妙变化,最为之欣喜的莫过于李晗。 他的欢欣,便似将要初为人父,竟比那年轻的母亲更加期盼孩子的降临。他将每日甘露殿上读书勤政也挪去了灵华殿,只想陪伴他的宠妃爱子久一点,若非裴远、杜衡、蔺谦等一干近臣劝阻,他几乎要将两仪殿的政务也挪过去。 他喜欢在偷闲时抬眼,看她在一旁刺绣的模样,那样安静恬淡的微笑,在淡粉色的唇上绽起,映着薄薄的阳光,是如斯久违的绝美。 于是他便忍不住丢下手中事,赖到她跟前去,将耳朵贴在她隆起的小腹,闭上眼享受一瓣喂入口中的蜜柑。细细的吴盐滤了酸涩,甜中一抹淡淡咸香,愈发余韵悠长。 墨鸾便只得搁下手中针,以免刺伤了他。但他每每将那绣品夺来,胡乱指点,要把花鸟虫鱼全挤在一处,说是这才足够童趣。他又别出心裁地嫌弃常服的衣襟不够好看,央她亲手新做,被宫人们劝阻,说道不可让妃主太劳心,他便做出悻悻模样,这才取了特意找来的素巾子,央她绣上一双戏水鸳鸯,给他贴身来戴,直到终于得了手,才欢天喜地罢住,将这天赐的转机握在掌心,任性到了极致。 宫人,朝臣,乃至天下万民,人人都在等,等看淑妃将诞下的究竟是公主还是皇子。如今后位空悬,六宫无主,以这般圣宠,万事便是险中有玄。 于此,墨鸾浑身的神经早已绷得极紧,仿佛再稍稍施力,便会立刻断裂。她事无巨细皆十二万分地小心,唯有夜深人静却无法成眠时,才能接一缕月光入殿来,举头望那皎皎银盘,舒半刻神。她只想她的孩子平安出世,其余的,她决意不去理会。 但她绝没想到,此时竟还有人能潜入大内来见她。 李晗几乎日夜留在灵华殿,殿中殿外戒备比往日愈发森严。 所以,当那个男人忽然出现在她身后,用一抹黑绸遮住她双眼时,她惊得浑身一颤。 “阿鸾……”他用一种低迷的声音,咬在她耳畔,惹得她又是一激灵。 她呆了一瞬,抓住眼上遮蔽,便要喊。 是谁?此世间不该再有第三个男人如是唤她。 “分得好清楚。本还想逗逗你,这么快就识得穿。”那人轻笑着,一只手堵住她嘴,陡然将黑绸勒得紧了,“别喊。喊也没用,我下了迷香,他们都睡死了。禁卫在外,无陛下令,一时上不来。你乖乖的,我不会害你。” 黑暗弥漫。她什么也看不见。 巨大的惶恐令她不由自主地战抖,不能抑制。她缓缓垂下手,本能地护住了腹中脆弱的小生命。 那男人劲力很大,柔软的丝绸也似绳索,勒得她双眼生疼。若要强行反抗,她绝无胜算,反而会伤了孩子。 “你想要什么?值夜的宫人每时辰轮一班,一旦有人发现,你就算杀了我,也难活着逃出去。”她深吸了几口气,竭力让自己维持镇定,企图与那不知名的歹徒做一笔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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