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凤鼓朝凰·上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一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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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得嘶声哭喊,慌不择路地奔逃,却怎样也寻不到止尽。 肌骨寸寒,令她不住颤抖,肩胛处却如有火灼,她精疲力竭地跌跪下去,眼睁睁望着红潮漫溢,似要将她吞噬。 忽然,眼前氤氲恍惚,袅袅渐成人影。 那乌黑的眼,清瘦的面颊,玉修般的身姿……“水……水湄……!”她惊呼出声来,跌跌撞撞扑上前去,拉住那双手,如攀缘木。 水湄的手很凉,好似冰雕。 “水湄,你好不好?你去了哪里?咱们这是在哪里?”她哽咽而泣。 水湄静静看着她,浓黑双眼仿佛一汪静止墨池,悄无声息,末了,却溢出笑来。“你竟然也来这地方。”她向她微笑,伸手要搭上她肩头,“小娘子,别怕,水湄带你走。” 然而,只在那只手要触及她刹那,肩胛胎记仿佛要化鸾振翼,耀起万丈金光,将水湄震开去。 火燎灼痛。她在金光环绕中捂着肩,看见水湄从血池中爬起。那不是她认识的水湄,那只是六道之中迷途的怨鬼,不愿忘却前尘,不愿再入轮回,夜夜呕血哀泣。 “水湄!”她凄声哭喊。 白光拨开浓云,自九天贯下。金白交错的光晕幻若长羽,托着她飞升而去。 她看见水湄凄绝的容颜渐渐模糊,听见亦笑亦哭的哀呼。 “你走罢!但你总有一日还会下来!我在下面等着你!” 泪水溃撒。 恍惚,一双温暖的手拥住了她。 她含泪扭头,看见母亲的脸。 “阿娘!”她像只落巢的雏鸟,颤抖着扑入母亲怀中,放声大哭。 “傻丫头,你该回去了。”母亲温柔的抚摸着她,亲吻她的额头。 “我不走!我不走!”她紧紧抱住母亲,泪眼莹莹急呼,“阿娘,我想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回家!” 母亲泪如珠落,浸湿了洁白羽衣。 她只觉身子一沉,忽然便向下坠去。 “阿娘!”她呼喊着向母亲伸手,却只看见母亲的泪颜。 母亲在与她说:照看好你阿爷和兄弟。 她听见了。 银铃在耳畔轻响,好似追魂的吟唱。她猛睁开眼,扑身坐起,吐出大口腥浓黑血。 “阿鸾!”有人轻声唤她。 她虚弱地寻声望去。视线终于渐渐清晰,她看见那朝思暮想的俊颜,怔怔的几乎不敢相认。 她有一年没见到他了,从未想过,再相对,却是这般境地。 他双眼熬得通红,眼眶微凹,眼下泛青,下颌也泛着青,新生的胡茬还未来得及修,发丝也有些乱了。 她从没见他这般不修边幅。 眼前一晃而过,是凤阳初见时,玉琢也似的翩翩公子,那只一瞬间便将她神魄尽数夺去的卓俊青年。 五年了。如今他都二十七了,就快要是而立之年。她却头一次,见他眼底流淌出这般神情。 她缓缓伸手,心痛地轻抚他的髭须、胡茬。 他微握住她,望着她,似想说些什么,却只见喉结滚动,终是沉默。 执手相看,千言万语亦无言。 他便这么握住她手不放。钟秉烛来替她诊脉,他也不离去,不愿松开。只待到钟秉烛走了,他才将她的手贴在唇上,轻柔吻她的掌心,而后将她拥进怀里。 好轻的一个拥抱,小心翼翼地犹如呵护易碎冰晶。 她的泪又落了下来。 他拥着她与她细说: 全凭殷孝引开了卫军,又得白崇俭为掩护,裴远将她带去东宫,而后乘太子车障,由侧门出禁,最终有钟御医神术,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而她,已昏昏睡了三日。 三日中,太后迁去了德恩寺。 当夜长生殿上,皇帝与吴王一番促膝长谈,终于躬亲摆驾庆慈殿,“请”太后迁往德恩寺静养。内中详情无人知晓,宫人们只听见父子俩抱头哽噎的泣声,还有太后苍凉的大笑,在这深深九重上空,萦绕不绝。 她闻之恍惚犹如隔世,痴怔半晌,问:“那……我不用再回宫中去了么?”她忽然抓紧了他,明眸生彩,不掩期待喜悦。 但白弈却没有应声。他只是看着她,眼底深浅,沉浮的,全是她看不懂的波澜。 “大将军,太子殿下的车障已到了。夫人催将军快些过去。”门外小婢忽然一语惊破短暂宁静。 他眸光一烁,站起身来。 “哥哥!”她焦急地紧拽住他,眸色成哀。 别走! 别放手! 但她手上还是陡然一凉。 他扳开她的手指,转身就走。 “白弈!”她哭出声来,第一次,直呼了他的名字。 他浑身一震,僵在门畔,久久地,竟迈不出步去,亦不敢回头看她。 可他终是走了。 她无力地倒在榻上,不敢看那个背影。 她觉得冷。好冷。分明炎炎夏日,却比万丈深渊下的血海幽冥,还冷过百倍。 她终于又见到了父亲。 近二年未见,父亲愈发苍老了。 她看见父亲在禁居的小屋看书。即便是半靠墙壁,父亲的脊背也已些微佝起了。他眯着眼,似乎看得十分吃力。 风掠入屋内来,吹动书页乱翻,他便慌忙将之拂平。 她呆呆在门前望着,竟连呼吸也不禁屏去。 直到父亲发现了她。他的眼猛得瞪大了,风又来,将他手中书“啪”得掀在地上。他站起身来,眸光颤抖,竟已霜发如雪。 两年。他被太后囚禁了整整两年。两年前,分明还只是青丝夹银。 照看好你阿爷和兄弟…… 蓦得,母亲的声音恍似天降。 她跪了下去,膝行扑上父亲身旁,抱住父亲,不住地掉泪,却没有声音。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拖累了父亲这样久。 “好丫头,让阿爷好好瞧瞧。”父亲将她拽起来,细细地瞧他的小女儿。父亲在笑,连眼角皱起的尾纹也浸着欣慰的甜。“真像你阿娘。”他如是叹息,问:“丫头,你还怪阿爷么?” 她努力的摇头,听见步摇轻撞的细微脆响,哽咽难言。 父亲轻拭去她垂泪,拉她择席坐下。“你初生时,有仙家批爻,说你紫徽坐命,有百官朝拱,乃是入主宸宫的帝曜之格,但又双逢铃火,命途坎坷,狼星坐夫,虽得夫婿显贵但注定福薄……阿爷只一心想着,不愿你去吃那些苦,想将你养作一只安平小鸟儿,却忘了问问你自己的心意,是不是想振翼高飞,鸾鸣太阿。是阿爷太自以为是了。” 他轻抚她的发髻,惆怅长叹:“阿爷没本事,潦倒至此,连妻儿也照料不好,唯一还值得骄傲的,就是你和你阿弟。只要你们俩都好,阿爷就此生无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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