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凤鼓朝凰·上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一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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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宏似乎很局促,漫无边际地扯着些无甚要紧亦无甚关联的闲话,总是欲言又止。 她静静地听了许久,末了,她看着他的眼睛,道:“大王是故意要让我瞧见那人偶的,是么。” 瞬间,李宏尴尬毕现。“抱歉。其实,小王今日是特来赔罪。”他苦笑。 “大王不必。”墨鸾微叹,“大王的苦衷,我体会得。” 圣上与东宫贵体违和,并非偶然,亦非巫蛊之祸。那只是毒。倘若事发,祸及的是白氏;若不事发,祸及的是天子与储君。太后的智计狠辣,无论对敌,还是对我。背负如此胁迫,若换作是她,恐怕也会与李宏做同样的选择。 “大王。”她望一眼远处正与小宫女小内侍们扑蝶的李飏。孩子的心是剔透的,仿佛永不可能存有阴霾。她怅然:“别让世子知道这些。别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欺骗了他。”一个已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若是连父亲也不再可倚靠,该有多么悲哀……她转身要走了,将那最后一句话咽了下去,不去碰触彼此心底的伤疤。 李宏沉默地看着她,眼看她就要走远,忽然,急急唤她。“墨鸾。”他头一次竟直呼她的名,“你愿意做阿宝的娘亲么?不是白氏的女儿,不是吴王妃,只是阿宝的娘亲。”他快步追上前去,拦下她。他的语声有些急促,神色紧窒。 墨鸾心头一颤。刹那,仿佛有潮水自心底涌出,迅速上涨,又冷又暖,最终仍是灭顶的凄恻酸苦。“我答应过大王的事,不会忘。”她苦笑。 李宏怔忡,一时没了反应,好一阵子才惊醒过来,却见她早已走得远了。他呆呆遥望着那婀娜倩影,直至望不见了,心中萧瑟弥漫。他忽然想去追回她,劝慰她,至少,别要太过委屈自己。然而,却有另一个声音清楚明白地对他说,一旦来到这里,又哪还有自己可言,他分明,应该最清楚才是…… 白尚的死终成为了这一场汹涌暗潮残缺的终结。皇帝赐谥号武成,又由白弈世袭了凤阳侯爵。大司马一位从缺。旧日三公只余了宋乔,看似独大,各中高寒未必堪舆人说。军中旧部、昔日旧僚除却少数摇摆观望,多数仍旧归从了白弈,连白弈本人也不得不感慨,父亲戎马出身,自西凉打突厥人起,凭血汗一路打出来的根基,比起官场上虚与委蛇两面三刀的连纵,要牢靠千万倍。 但这一点,他远比不上父亲。即便他在凤阳时统兵数载,也不足以叫父亲那些旧部对他彻底信服。他依旧在仰仗父亲的余威荫蔽,他心知肚明。 故此,他愈发兢兢业业,努力在这暴风骤雨之后重展羽翼,他必须要飞得更高些。 墨鸾回去宫中,便像失却了消息一般。没有朝云替他看护,他也实在无暇多顾。但他总会想起。每每夜深静谧之时,他总莫名想起那日她离去的身影,无端端心如刀绞。他不知为什么,总觉着,她好像再也不会回来,再不能回到他身边。更令他隐隐恐惧的是,那日她离去,他竟眼睁睁看着,没有去追。 他知道自己变了。父亲的故去改变了他。无论他是否愿意接受,亦无论他是否有勇气承认。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全然不曾想过,就在那又远又近的地方,高墙的另一端,樱桃树下,花荫浓,太子李晗掌心遗落的花子仍存有美人春卧的娇憨,残局留香映着雪腮枕痕,痴醉亦如飞华,漫天卷地的沉迷。 他还只是想着,再等些时日,待局势平稳,便请母亲去求王皇后,设法接阿鸾回来。 七月里,他被母亲唤回旧府,见到贵为太子良娣的表妹谢妍奠雁亲临,听她们谈论婚嫁之事,他依旧很茫然,好似在听旁人闲话。四年了。从认定她那一刻起,一晃已近四年。有些东西早已长成了潜意识里的根深蒂固,于是理所当然地拒绝接受任何与之相悖的讯息。 直到谢妍意味深长地与他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个做阿姊的自会照应着表妹,只盼表兄也要多照应着娘舅家些才是。”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猝不及防地,胸腔内一阵紧缩痉挛,摁着心口低下头去,吓坏了母亲。 他撑出笑容来回看向错愕的谢妍,咬着牙应她:“良娣太客气了。” 他又向母亲推说,天热气闷不适,要先行下去歇息。 才步出门外,白晃晃的阳光刺得他一阵晕眩。 他终于撑着廊柱惨笑,冷汗顺着额角淌落。 好痛。 他本以为自己已忘了,原来心痛,可以这么痛。 卷三 奈何心愿与身违 鸾说·惊破 欺骗是什么? 我这样问他。 他看着我,依旧是剑眉入鬓,星眸灼灼,只是一言不发。如斯忧伤,神色含哀。 我于是痛得凄声大笑。 为何你还要这样看着我? 你凭什么?凭什么? 你甚至连一句解释都吝啬给与,将最后一丝幻想也浇灭成灰。 既已绝情至此,这般眼神,又算什么? 原来是你骗我。 原来,连你也在骗我。 呵,不,不是你。 是我。 是我自己骗了自己。 自欺欺人,醉生梦死,好大一场奢华…… ——墨鸾 章三六 鸩心酒 玉粟宝钿,花子朱唇,乌云髻坠青梳斜,小山眉间额黄绘;绾臂金钏,碧纱铃裙,五晕罗丝金泥帛,金缕衣上香蝶飞。 那风华绝代的少女在玉殿宫廊间缓行,披衫广袖,披帛如羽,裙脚小铃声声,好似新莺相随。 迎面而来的小宫娥侧避福礼毕了,好奇地抬头张望,切切私语。 “可真美!就快比上前年东阳公主的百鸟嫁衣了!听说,那支掌梳是拿青犀牛角做的,十分珍奇,可抵千金呢!这样的东西,莫说各宫妃主、嫔主、贵人,连皇后怕是也未必有罢。太子殿下也没给太子妃,也没给谢良娣,偏就给了她了——”那小宫娥看得杏目不瞬,满眼艳羡。 另一个飞眼瞥了已渐远去的女子,轻啐一声,“有什么呀,仗着皇太后宠她呗。之前缠着吴王殿下,这会儿又改攀上东宫。别说三年的孝,这才一年呢,就整日盛装华服轻歌曼舞了——”说到此处,她忽然噤了声。那女子似什么都听见了,竟回首看着她们。两个小宫娥吓得向后一缩,慌忙又低下头去,良久,再没了什么动静,才小心翼翼又抬起头,长出一口气,却见那女子已走得远了。 墨鸾坐在铜镜前,去了钗环,将一头青丝披散。她又轻轻转了转臂上金钏,皓臂消瘦,轻而易举便退了下来。她将那金臂缠扔在妆奁前,斥退侍人,挪步倒在榻上,蹙眉阖目,轻压着太阳穴。 白日,谢良娣又请她往东宫品茶。 谢妍有心促成她与太子李晗,是想要她这个“表妹”做“自己人”,才好与太子妃宋璃分庭抗礼。 而她,只是为了白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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