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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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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意兴盎然,携了墨鸾在内廷花园走动赏梅。她看得悠然,在花木间缓行,眼中光华明灭,牵一枝花来面前嗅嗅,怅然道:“这样的脾性。若是肯随着百花在春天开来,又哪里用受天寒地冻的苦。”她忽然顿下,眼角唇边却淌着笑,骄傲与悲哀错缠。她又叹一声道,“可惜,你却也无从选择,便已注定了要生在冰天雪地里了,要么傲寒而立,要么,便只有覆灭。” 墨鸾不由得心头一震,隐隐竟觉得,这似说与她听,又似在说太后自己。她静看着面前已步入迟暮的雍容老妇,一时感慨万千。 忽然,不远处却有闹声传来。 太后依旧闭着眼,眉却皱了起来,“墨鸾,替我去看看。”她缓声如是说。 墨鸾应声过去,见一赭衣常侍领着几个婢女侍从小心翼翼追着个紫绣锦衣的孩子。那孩子看来不过四五岁光景,正追着只毛色翠绿尾尖儿绯红的鹦鹉跑得忘乎所以。 只听那赭衣常侍急唤道:“世子,您慢点,仔细别摔着!” 那孩子却全没听见一样,跳起来一扑,便险些摔在地上。 众人失声呼叫,鹦鹉却轻轻巧巧又往太液池方向飞去。 赭衣常侍紧张得满脸是汗,忙跑上前去就要抱那孩子。 那孩子却一扭头,小眉毛一拧,小眼睛一瞪,伸出一根肉乎乎的小手指,嘟着张粉嫩嫩的小嘴道:“福奴,你看那边,阿翁和阿爷来啦!” 赭衣常侍闻言大惊,忙回身去拜,一众小婢女侍从也俱是低头俯身。 那孩子却瞅住空当,一溜烟又追着鹦鹉跑了,咯咯的笑声洒了满地。 赭衣常侍这才晓得自己上了当,又急又气,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又领着人追赶过去。 好鬼精灵个孩子!这孩子实在讨人喜欢,看这阵仗,莫非便是吴王的那一位世子,陛下的皇长孙李飏? 墨鸾从旁看得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想打扰那孩子玩兴,转身准备回复太后,不想尚未迈出步去,却听那边扑通一声水响,紧接着惊呼乱叫声顿起。墨鸾登时心紧,回身去看,脸色刷地便白了。 一波碧池上,小脑袋沉沉浮浮的,太液池畔乱成一片,哭的喊的奔走寻人的,那常侍张福也已跳进湖里去,却不大识水,非但没把世子给捞起来,反而是一副自己也快要溺毙的模样。 这孩子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眨眼就把自己玩进了太液池? 墨鸾大惊,不及细思,只想到要先救人,当下纵身跃入水中。 自幼长在湖边江畔,她水性极好,眼见李飏在水里拼命地扑打着四肢,忙靠上前去,一手抓住他小小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努力将他的头托出水面。 万不曾想到,李飏似乎还未意识到已有人来救他了,仍是拼命地踢打着。墨鸾不防备,被他正一脚踹在胸口上,胸口猛然剧痛,一口气岔开了,脑子里便有些发晕。那孩子却又沉了下去。 墨鸾心中暗呼不好,忙稳住自己,仗着水性浮起来,换了口气,再潜下去,见那孩子似乎又呛了好几口水,已不怎么挣扎了。 他安静了自然好救,却也危险了。墨鸾忙将他拽出水面,拖上岸去,按住他胸口揉了半晌,待看见他吐出水来,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刚一上得岸,岸上人已疯了一般涌来,早有绒毯子递上,将小世子裹在里头。张福也被人拉回了岸上,趴在旁边浑身发抖,不知是怕还是冷。 李飏像只浑身湿透的小猫一样缩在毯子里,慢慢睁开眼睛,一看见张福却笑了,他伸出小手来,摸摸张福的头道:“福奴,你看,这回阿爷真的要来啦!” 听见小世子说话,张福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人色,反而伏地痛哭。他哭哭啼啼地道:“世子心肠好,还逗着小人……” “你别哭呀,我以后不追鹦鹉了!”小世子认真地嘟着嘴,这次却又拧了拧小脑袋。 这孩子刚死里逃生,却还想得到宽慰旁人,小小年纪实在是不简单的。墨鸾不禁莞尔。她浑身也湿透了,冷风一吹,瑟瑟地发抖,加之方才挨了一脚,旧伤处又隐隐闷痛起来。她忍不住蹙眉,以手摁住。 不想,她一动,李飏忽然瞧见抱着自己的是个陌生女子,顿时就愣住了。孩子心性与死里逃生的后怕劲儿一齐涌上,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阿爷!我要阿爷!” 墨鸾给吓坏了,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张福见状,急忙将李飏抱过来,礼道:“多谢小大姊了,还是我来吧。”忙乱中,他错将墨鸾当做了宫女。可李飏却连张福也不让抱了,愈发大哭大闹又踢又咬起来。 武德殿内殿上,吴王李宏正阖目团坐。不同于一般男子,他戴一只羽冠,乌丝如绸披泻,宽袍大袖,分明是道家逍遥俊逸风范。他眉宇间一派安宁祥和,全然波澜不动。 一旁坐榻上一人,却是右武卫军大将军窦宽。 窦宽看李宏像个玉雕一般坐在那儿,急得气不打一处来。他特意来寻李宏,本是想与他说那征粮之事,不想李宏却一脸寡淡,任他自说自话了一炷香工夫,连眼也没睁开过。“妹丈,我与你推心置腹,你倒是给句明话呀。”窦宽闷声道,“就算你不为自己,不为你们李家的天下,好歹总要为了阿宝吧。如今皇嗣仁弱,长此以往必有外戚篡权,待到那时,国贼能让你和阿宝好活?再说魏王,他可也是个手腕毒辣的,你将他当兄弟,他又能待你和阿宝有几分好?那前车之鉴坟上的土还新着呢。你当真以为,你不去招他们,他们便也不来招你么。你整日念这些经啊道啊的,真念成个痴子了!”说到激动处,他情不自禁站起身来,手已紧握成拳。 李宏依旧静如止水,静默许久,才轻声长叹:“别和他们争这些。没意思。你帮着四郎早些将粮征上来,民为国本,救民为大。” “三郎!你总想想阿俏吧,她泉下有知,见你这副模样该多伤心?你便忍心让她眼睁睁看着你和阿宝为人鱼肉么?”窦宽忍不住大呼。 这字字恳切欲泣,更提及亡妻,李宏不由得眉心微跳。但他依旧阖目镇静,又待良久,才轻道:“凌广兄,你且去吧,我与你说过好些次了,莫要私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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