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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蔺谦唯有大叹,只恨儿子不成器,大事不登堂,胡闹最在行。

  窦宽又说些宽慰之话,将话题带开去,蔺谦才渐平了怒气。

  临别时窦宽问:“蔺公荐我来担这征粮的差事,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蔺谦微微怔忡,思虑一瞬,应道:“凌广,国之大计,自是以民生为要。”

  窦宽微笑,心觉蔺谦此言太官腔。“民生之计末将自然理会得。但既是公举荐我,我也需要与公交个底才是。”他站住,又道,“这粮要征,但我可不是替那魏王殿下征的。令郎究竟与他有什么过节我不知,但我妹丈与外甥现今正在武德殿吧。”

  他这般爽快,蔺谦听闻兀自叹息,却不多言,与之辞别便登车而去。

  香汤白雾缭绕,宛若蓬莱仙境。李裕洗过身,只围了条罗巾子浸在热汤里,两个跣足纱衣的婢女跪在身旁,替他推拿淤伤。李裕将头枕在汤池的雕石壁上,慵懒着,不禁发出舒畅的低吟。

  他才送走了母亲,难免又被母亲训诫一番。

  母亲一直嫌他莽撞妄为,又拿李乾与陆氏女之事说他,要他多与他三哥学着些,还要罚他抄心经。

  他一直心有不服。

  那一件事,本就是皇祖母示下的,他不过是想借此良机敲东宫一笔。皇祖母既然要杀陆氏女,早该料得到九郎那痴儿熬不过此关口,白死也是死,如今全怨怪到他身上,还当真要兔死狗烹么。

  婢女拿捏劲道不稳,他痛得皱了眉,心烦意乱地将两个小婢轰走,翻身阖目趴在水里,忍不住暗骂。

  那姓蔺的小子简直是个蛮疯子!真是莫名其妙!

  他生生吃个哑巴亏,母妃也不听他解释。阿棠就更别提了,多糗都给她瞧了去,这会儿只怕又气回娘家了。

  想到胡海澜,李裕又窘又急又懊丧,不免闷闷叹出声来。

  他八岁上识得阿棠,两人一处长大,他是真喜欢她,打从那丫头为了抢个蹴球与他滚打一架起,他就认定了她。旁人都道她是个又骄蛮又霸道的凶婆娘,但他知道,那丫头呀,从小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痴人儿。

  他得尽早把她接回来才是,就别走正门了,胡公气上头来铁定不让进,指不定还大杖子打出来呢。拍两块膏药直接爬墙去吧。

  他下意识自己揉一把腰上淤伤,立刻又痛得哼哼两声,心里早把蔺姜骂了八百万遍。

  忽然,一双纤手摸上他腰间来,不轻不重地细细推揉,捏得他神儿都要散了。

  他猛地惊起来,一把抓住,问了声:“阿棠?”嗓子竟有些发紧。

  手儿自他掌心抽离,覆上他眉宇,他感觉那娇软的身子偎进怀里来,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抱了,睁开眼来。

  兰芷馥郁的水与雾浸湿了洁白衣衫,贴体勾勒出成熟曼妙的线条,海澜披散的青丝在水面浮散,便像浓密乌藻,耀出水润光泽。

  “你回来了。”李裕不觉痴了,情不自禁,又抓住她的手,傻傻地问,“你……你不生我气了?”

  “我为什么不信我的郎君,要去信旁人的浑话?”海澜将头靠在李裕胸口,倚着他,忽然却又给他当胸一拳,“你若真敢做那等事,我就先……先做了你!”

  李裕知她已不恼了,心中喜悦,笑出声来,“当真把我做了,你可怎么办?”他将海澜抵住,俯首在她耳畔低语,一面吮上她小巧耳珠,手已探进海澜衣内去。香汤滋润,浸得女子体肤愈发幼滑细嫩。李裕由衷低叹,痴缠她唇舌许久,又将亲吻绵密印在她颈项胸口,掌心灼热,已向柔香花底摩挲过去。

  “又来!就没个正经时候!你倒是先想想清楚,这阵子又开罪谁了,要这般整你!”海澜早已双颊桃染,微喘连连,含羞佯怒要逃。

  开罪谁?总不过是那几家,弄明白了又如何?眼下也不能打还去。李裕心底哼一声,懒得多想,将海澜捞回来,甜腻腻地一挺腰。

  “强盗!方才还一副惨相,这就将息好了?”海澜惊呼一声,面上涨红,眼角却淌出娇媚来,下意识抱住他肩背。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李裕坏笑着又吻上她,就此一池春水,即行鱼乐。两情相悦正恩爱,哪还顾得什么伤痛,操练也只当是活血化淤罢了。

  海澜任着他驰骋,仰颈倒在白雾蒸腾里咬唇嘤咛,待到兴尽潮却,两人和着一身水汗,相拥浸在汤里。侍奴们换来新烧红的铁蟾蜍,推入池中,嘶嘶作响。海澜将半张脸掩在水下,吻着李裕胸口,喃喃地问:“四郎,当真有那么要紧么?若我说,你只当是为了我,将日子过得安平些,你肯不肯?”

  李裕揽着爱妻,沉默无言。“我不甘心啊。”良久,他苦笑,“若说东边儿占了个嫡出的乖,那现下武德殿上那位主又怎么说?”他眼中忽然显出凶狠凌厉来,笑意转凉,“说得好听了是宸妃,扒开里子来不过就是我阿娘昭阳殿下的一个奴婢,她若不死,父皇还能特立了个五夫人的位子给她?如今倒好了,生个儿子压在我头上,我还得管他叫声阿兄,连阿娘都叨叨着要我跟他学!”

  “好啦!又在胡说了。”海澜拧眉嗔他。

  李裕似没听见她劝一般,依旧愤愤地道:“凭的什么?莫非我当真比他们差些了?一个软坯子,一个失心疯,偏还就——”

  “菩萨!快别乱嚷嚷了!”海澜慌忙掩住他口。李裕眼里灼灼的全是积郁。他这人,自幼争强好胜,如今这般情势,叫他怎么不难受。胡海澜心中不禁一痛,一下下抚着他胸口,轻声哄慰,“谁说你不如他们了,你打小就样样都比他们强的。”

  李裕握住海澜的手,安静下来,滑坐香汤中,闷闷的再没开口。

  天朝凤和元年早冬,梅花早盛,绽成了冰天寒地中的一抹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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