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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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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鸾闻之欷嘘。这信息多少令她有了些许宽慰,那幕后杀人的血手不是太后的,不是她的阿婆的。可不知缘何,只要想起那夜火光大盛中,太后异常冷静的神情,她便浑身哆嗦。那不仅仅是冷静,是至极决绝的冷酷。 她以甥女之名,奉懿旨前去兰心殿探视德妃,才到门前,便一个踉跄,被德妃身旁的大宫女穗儿推下阶去。“我们兰心殿上下便是死绝了,也不要你这给鸡拜年的狐狸来怜悯。这猫哭耗子的模样还装来骗谁!”穗儿一双眼哭肿了,眼神却似刀子一样。 墨鸾只好默立,正自心苦,却听个女声道:“这没眼色的小贱婢,做的这等混账事,说这胡话,仔细着要割舌砍手。”那声音不高不低,绵柔婉转,却暗含一股子韧劲,不怒自威。墨鸾循声望去,见一华贵女子给人搀扶着,缓步走上前来。那女子身着蓝锦宫装,高腰宽裙依然遮不住隆起的肚子,显是有孕在身。她袖边袍摆皆绣着金线菊,髻上插的花儿也是蓝色的,不及牡丹浓盛,却是别有罕见的风韵。她的容貌是极美的,又透着精明聪慧。 一见这女子来,穗儿立时变了脸色,甚是羞惭地迎上前去,恭敬地道:“良娣怎么来了?”说着,便伸手要扶。 那女子一推手,狠狠将穗儿掼在地上,冷面斥道:“还不快向贵主赔罪!” 穗儿被摔在地上,又不服,又委屈,但再不敢违抗,低伏着向墨鸾赔罪。 墨鸾虽认不得那女子,但听穗儿呼之为“良娣”,立时已猜到,那恐怕正是德妃的亲内侄女,东宫太子良娣谢妍。论起来,还是她的“表姊”。她慌忙将穗儿扶起来,又向谢妍深深福了一福。 “这贱丫头没规矩,着实该打,表妹别怪,阿姊也给你赔不是了。”谢妍微笑,亲手拉起墨鸾入内殿去。 才到门前,便有癫狂痴叫传来,“畜生害我孩儿!阿鼻大地狱在等着你们!尔等必遭千刀万剐,八千里业火焚身!”只见一个披头跣足的妇人,手里紧紧攥着把剪刀,正拼尽全力在榻头屏风上猛戳。金绘翠描的屏风,早已千疮百孔。 谢妍见状,惊得面如土色,急呼道:“你们还愣着!快将妃主那剪子请下来!” 一众宫人慌忙涌上去,抱足的抱足,摁手的摁手。 德妃惊声嘶叫,竟似个癫痫疯妇,挣扎许久,直到精疲力竭,被人夺了剪子,便彻底蜷缩起来,躲在榻角,痴痴呆呆地,又哭又笑。 昔日典雅高贵的德妃已彻底不在,只剩个干瘦老妇。她的头发,竟全白了,散乱着落在脸颊两侧。 失子之殇,一夜尽白头。 谢妍在榻边软垫上坐下,抚着德妃手臂,叹道:“大姑母,您是不是连阿咏也一并怪罪了?” 德妃茫然地抬起头来,看了看谢妍,双眼忽地一亮,竟泛出稚儿般清澈兴奋的光来。“阿咏,阿咏。”她声声唤着,一把抱住谢妍,俯身贴面在谢妍隆起的腹上,轻抚着,咯咯地笑,“乖宝宝,你是不是阿娘的乖宝宝?” “大姑母……”谢妍惨然啜泪,捋着德妃散乱的发丝,柔声轻哄道,“阿弟要托生到侄女儿这里来,大姑母要保重贵体,好再抱抱阿弟呀。” 德妃闻言,瞬间,便挂着泪珠开怀咧嘴,那神情竟像个心满意足的小姑娘。 墨鸾从旁看着,刹那泪涌。 然而,及至英王发丧前夜,德妃却忽而薨没了。她半夜里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在庭院中疯跑,大笑着说看见了她的九郎,最后,坠在了太液池里。 她坠了下去,那凄厉的笑声与怨恨的诅咒却永远留在了深深九重之内,回荡不绝。 不断有宫人说,在太液池上撞见隐隐幽魂,看见德妃主、英王与王妃前来索冤,人心惶惶。 皇帝悲极,在太液池上大作三日三夜法事,超度贤妻爱子亡魂。 道场散去,墨鸾从旁悄悄抽身,心潮涌动,竟是说不清地悲愤寒冷。 那母亲至极的绝望与拼尽生命的控诉深深地刺痛了她。 她沿着宫路,缓缓地走,轻得听不见步声。 忽然,远处一阵呼喝喧闹声传来。她抬头,见几个卫军围作一处,核心那人的银铠红巾何其醒目,一瞧便知是蔺姜。 只见蔺姜竟将个内侍摁在地上,狠狠一拳下去,便是鼻血横流。但他全不打算住手,拳拳扎实,俱是落在那内侍头脸上,竟似有多大的仇怨一般。那内侍似乎乱叫嚷了句什么,他猛一扬手,竟将那细瘦瘦的一个人哗啦掀飞起来,跟上去便是一脚。那内侍哀叫着瘫软在地上,兀自抱着脑袋滚躲。蔺姜仍不停手,暴戾起来像只愤怒眼红的狼。 这样打下去,岂非要出人命? 墨鸾吓坏了,慌忙跑上前去,一把拦住蔺姜,呼道:“你在做什么呀!快罢住!” 那倒在地上的内侍一瞧见墨鸾,立时大叫起来,“贵主快救小人!蔺将军要打杀小人了!” 墨鸾仔细一瞧,那内侍一张涂满了灰和泥的脸,竟是昭阳殿里的曹常侍,常随在韦贵妃身旁来拜谒太后。墨鸾登时惊心,死死拽住蔺姜,低声喝道:“蔺哥哥!”他若真在内廷打死了贵妃主的亲信常侍,可怎么交代? 蔺姜不语,只黑着一张脸还要打人。 此时,一个守望卫军忽然喊道:“将军快走,阿韦子带着人来了!” 蔺姜气愤,又踹曹常侍一脚,拉过墨鸾便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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