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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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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打断他,“跟了公子这多年,还不懂规矩么?不该问的,别问。公子怎样了?” 刘祁勋又呆了一会儿,才道:“别的还好,只是发热。” 静姝叹息一声,推了他一把,“歇着去吧你,交给我们了。也没见你派上什么用场,尽打瞌睡。” 刘祁勋还想说什么,终还是被静姝推走了。 墨鸾在榻边坐下,伸手去试。见他皱着眉,气息沉重,额头滚烫,如有火烧。这些大男人就这么粗心,枕头又硬,冷敷也敷不住,他该有多难受。 她轻轻地托起他的头,放在她的膝上,将冷的帕子按在他的前额,一低头,泪又掉了下来。她没法去拭,只好任由它们一颗颗地滚落,落在他的面颊上。 她心里什么也不想了,只想要他快点好起来,快点好起来。 静姝在门口向里一望,却见小娘子正抱着公子默默地掉眼泪。小娘子便像个月下的琉璃娃娃,透明的,心思全溶在泪里,写在脸上。看得她柔肠百结,竟不敢进屋去了。 无论究竟是与不是,至少看起来,男人的身子骨像是铁打的。次日清晨,热度散去,白弈便要起身去上职,却被墨鸾拦了下来,“难道州里大小诸事离了哥哥,便全转不动了么?你怎么能连一日都不歇呢?”她眸子里泪光闪烁,脱口而出时,流露出满心的焦急。 白弈不由得怔住了,她说得没错,皖州虽是他白氏的根基,但他绝不可能在皖州待一辈子。若皖州离了他,便不能照常运转,那皖州城的意义何在?他忍不住暗自轻叹。 昨夜里他正是最难过的时候,晕晕沉沉醒不过来,直到早晨退了热,睁眼看见墨鸾,惊得他险些失态,只盯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来了?她守了他一整夜么? 他盯着墨鸾红肿的双眼,好一阵心疼。 这个傻丫头,莫非竟就这么哭了一宿? 他想让她回府去,可偏偏失语般不知如何开口。纵然他并不愿让她看见自己这挫败狼狈的模样,却更不愿见她伤心落泪。若不答应她好生养伤,他真怕她要哭瞎了眼。 白弈无奈返回榻上,侧身躺下,忽然觉得好笑。兵戈阵前官场杀伐他从未认过输,如今却为了这清澄澄的泪水,乖乖缴械投降,这算什么呢?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思绪一顿,浅浅有些滋味不明的惆怅。这丫头,叫他歇着,自己却不好好休息,他若叫她去睡觉,她一定不会听。他叹息,轻声唤道:“阿鸾,你靠过来些。” 墨鸾闻言俯身过去。 白弈道:“再过来些。” 墨鸾略略迟疑,还是屈膝在他榻边软垫上坐下,靠近前去。 白弈伸手,将她揽过去,轻轻摁着她趴下,哄道:“听话。趴着睡会儿。” 他本早已熟稔了应对各色女子,只是那份从容风流临到此处却无端端失了效力,干脆作了另一种霸道。 墨鸾却柔顺地趴着,枕着手臂,抬眼正对上他双眼。 眸光相撞,刹那漏跳。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便将脸埋了起来,良久,才又缓缓偏过些许来,定定地望着他,轻叹,“哥哥不要那么勉强自己。” 白弈微怔,旋即淡淡笑道:“怎么说?” 墨鸾抿唇片刻,“哥哥什么事都总能够做得好,但我却宁愿你偶尔做得不好,也不愿你这样拼命。你把自己伤成这样,又不好好休养,万一……万一……”她顿了顿,没说下去,只静静望着他,一双乌黑的眸子光泽隐隐。 瞬间,白弈心头一震。 但墨鸾还有些小心翼翼。“我……或许我不该乱说的……”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着,又垂下眼去。 白弈只觉内心当下柔软。 她在对他说,他不需要事事独当,他可以休息,可以妥协,哪怕是失败。 当所有人的希冀和期待在他肩上压成千钧重时,她却这样对他说。只有她!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她与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相同。她就像一湾宁静的水,无论何时,总让他感觉到平和与包容。和她在一起,他真的可以放下一切,只做个简简单单的普通男人,可以真心地笑,甚至也可以哭。 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原来如此。 可是他却…… 心中猛然微微刺痛,他暗自叹息,伸手轻抚一下她的头,只像个好阿哥对待阿妹那样,淡淡地道:“快睡吧。” 墨鸾乖顺地闭起双眼,不多时,竟真的沉入睡梦中。她着实是困了,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 白弈看着她,一时百感交集。 于是,这一场伤势终于让白弈分外难得地好好休息了一阵,接连一月有余闲在府上,几乎要懒散了。消息奏上京去,宫里便特意赐了御医官来,加之他自幼习武,底子厚实,恢复得倒也算快。 得以从早到晚与墨鸾相对,白弈这才发现,她的拼劲儿绝不输人。短短一年不到,她竟已将一卷《诗经》半部《楚辞》倒背如流,如今先生又给她加码,而她之前却是连一个字也没有念过的。也无须再提其他,单只这样的奇事,说出去恐怕无人能信。 白弈给她惊得目瞪口呆。他本以为他对她已足够上心,却不想原来竟还是忽略了这么多。 可这个小丫头,懂得劝解别人,为何偏不知道放过自己。 但墨鸾却是极开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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