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凤鼓朝凰·上 >


  白弈哂笑。

  是的,你懂我,但你却抛下了我。既然如此,何必又来扰我?

  手心渗着冷汗,他站在漆黑的屋子里,久久盯着案上的棋盘,没有点灯。冰冷的月光从敞开的窗子洒进屋来,落在他的眼中,泛出丝丝寒意。忽然,他狠狠地抓起一把棋子。

  她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需要的不是一块美丽的璞玉,而是一柄锋利的玉剑。她要有杀锋,而后他才能用她去杀人。或许,如今他该做的,是先将她柔软的纯善敲成碎片。

  冷硬棋子挤压出刺耳哀鸣,硌得掌心生疼,他猛地松手,看它们颗颗坠在棋盘上,听一片尖锐的撞击声撕裂寂静沉夜,有种剖心剜骨的痛。

  忽地,门外一阵轻微响动。

  白弈闻声,心头微震。他自幼修习武艺,听力极佳,莫说听出门外有人,便是这脚步声他也能立刻辨别出是谁来。

  刹那,一抹冰冷的狠毒从那双浓黑深潭般的眼中一闪而逝。

  没错,他需要一柄锋利的玉剑。

  只有让她遭遇背叛,她才会不再天真;只有迫使她与敌人厮杀,她才能砺出强悍。

  这一切都只能让她身边之人去做,只有曾为她所信任之人这样待她,才会让她感觉到疼痛,但绝不能是他。

  他微笑起来,立刻撩起门帘。

  门外的女子似乎正踟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却显然未料到他会突然出来。她猛地吓了一跳,惊退两步,却将怀中食盒抱得愈紧。

  是水湄,跟了他六年的侍女,如今同静姝一起跟着墨鸾伺候。

  白弈心下冷静了然,面上却透出一丝惊讶来,问道:“水湄,怎么还没歇息?”

  水湄正吃惊,眼中瞬间慌乱四起,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略低了低头。她抱着食盒,轻声道:“我……我给公子做了消夜来……”

  “还是你心细周全。”白弈一笑,“我正有些饿了,进来吧。”说着,他将水湄让进屋来,顺手便掩紧了门。

  水湄将食盒搁在桌上,取出一碗甜羹来,双手递给白弈,“今日刚酿好的酒酿呢,配了百合和桂花丸子,公子快趁热吃了吧。”

  白弈只吃了一口,心底便有冷冷的笑意浮上。这羹里有酒,绝不只是酒酿这样简单。夜半无人时独自来送这样的消夜,是该说这女子有胆魄,还是说她鲁莽妄为?他笑着,盯住水湄的双眼,问:“水湄,你今年多大了?”

  水湄怔了一瞬,低头轻声应道:“十八了。”

  “想回家去么?可有定过人家?”白弈又问。

  水湄立时一惊,但很快眉眼中便全是哀意,“公子……”她咬唇道,“婢子已没有家人了,婢子早已将侯府当做了家,府上的人便是婢子的家人……”

  白弈点头,顿了半刻,冷不防开口问道:“你看,刘祁勋怎样?”

  他此言一出,水湄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公子,婢子……婢子不敢高攀刘中郎……”她蹙着眉,眼角唇边全是委屈。

  白弈浅笑,“是不敢,还是不愿?”

  “公子!我……我……”水湄被他问得再说不出话,只是喃喃的,似还想争辩。

  没料到,她被猛地拉了一把。

  她惊住,天晕地旋,眼前那张俊颜却陡然近在咫尺。

  “逗你罢了。做什么吓成这样?”她听见白弈在她耳畔似笑非笑的谑语。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颈项面庞间,激得她浑身一战栗,却是从指尖开始一寸寸酥了。“公子……”嘤咛一声唤,几近呻吟。

  “美酒佳人,只我一人喝就无趣了。”白弈笑着端起那碗酒羹饮了一口。

  水湄正朦胧怔忡间,冷不防温热柔滑侵入唇齿,甜腻酒液渡来,她脑子里嗡的似有白雾上蒸,一口气没跟上,呛得猛地咳嗽,却在刹那间瘫软得浑身无力。公子……竟这样喂她喝酒……神魂颠倒时,她听见耳畔低语,“乖人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的心意,我又怎会不见?”

  酒气上涌,一瞬间,水湄只觉得自己好似被点着了火。她轻吟出声来,半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似幻似影,便晕晕沉沉地靠了上去,没有半分犹豫。

  酒雾迷香缭绕一室,欲孽为殇。

  “哥哥你又故意让我提子!”

  早梅花影浮动,淡香缭绕。花园亭间,墨鸾执一枚黑子,正与白弈笑语,眉梢唇角娇憨,便像是花香中最甜腻的那一丝,不知不觉地,沁人心脾。她指着桌上棋盘,“这角上一块可就只剩一口气了,哥哥还要成心让我么?”

  白弈微笑道:“谁叫你一牵鼻子,就乖乖跟着走了。”

  墨鸾眉略挑了挑,微微撅嘴,眸子却愈发地亮了,“不提就不提么。”说着,便要将这一子落向别处。

  “真不提?”白弈忙拦住她,笑道,“你可想清楚了,落子不悔。”

  墨鸾轻咬下唇,犹豫了一瞬,还是赌气舍了那一提。

  这个小丫头面子这么薄。白弈忍不住轻笑出声来,便一子落下,将边路白子连成一脉,又促成了一块双眼的活棋。他是为了教墨鸾,成心留下这一处迟迟不动,特意要在此时警醒她一下。他望向墨鸾,笑道:“让你提你不提,现在想提,可提不动了。”

  墨鸾瞪着那片白子,好一会儿,才叫起来,“哥哥使诈!”她叫得委屈,面上掩不住颜色,眉心也微微拧了起来。

  白弈依旧微笑,“我可是问过你到底提不提了。对弈本就是虚虚实实,才稍稍激你一下,你就上钩,这可怨不得我。”他说完,见墨鸾还嘟着嘴,模样着实可怜又可爱,忍不住又哄她,“其实这步棋本不难,你才学了多久,看不出来也是常情。初学者多数都只顾着打吃,忽略了做眼,更不谈去看对手的眼了。待日后熟练了,看得出其中门道,再怎么使诈也难骗过你的。”

  墨鸾闻言,看看棋盘,复又看白弈,再看棋,仍撅着嘴,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面颊微微泛起淡红,竟比那满园淡淡香梅还要剔透粉嫩。恰巧微风拂来,扬起零星碎红,沾在眼下,宛若一点朱砂泪,分外妍丽,娇俏下更生出几分妩媚来。

  分明还只是含苞待放,却已有这般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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