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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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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任由马儿随意地慢慢向前走,在深夜中烙下一串轻缓的蹄声,虽不愿承认,挫败感与倦意,却还是悄然袭上心头。 然而,行至侯府前时,他却猛地怔住了。 他看见那个明眸少女立在门前,双手挑着灯,焦急地探身张望。夜风轻撩起她的袖口衣摆,她就像寒夜中温柔跳动的一团火,暖而明亮。 不待家丁前来牵马,她已先扑上前来,仰面望向他,呆呆地看了半晌,终于唤出一声,“哥哥!”便有两行清泪刷地从那双清澈透明的眸子里滚落。 阿鸾……她竟哭了…… 猛然,白弈心里一痛,翻身下马,尚不及细思,便将她抱进怀里。她的身子这么凉,双手、脸颊全是冰冷的,浸着寒风的温度。 这傻丫头就这样在风里站了多久? 白弈抬手去拭她的泪,却在触及她柔滑肌肤的时候,惊了起来。 不知何故,当他看见她等在那儿,看见她眼中落下的泪,一刹那间,他觉得有尘封已久的火热从心底涌出,热得他把什么都忘了。多少次早有人等候,独独是她落泪的模样让他莫名心痛。她守望的姿势,竟让他真的有了回家的感觉。 这算什么?失败后的软弱?软弱后的感动?还是,别的? 他怔怔地悬着手。 他忽然警醒,觉得自己应该放手。可偏偏有个声音在脑海中隐隐浮现,刺痛他的神经。 为什么要放?他明明是不想放的。 内心深处,一片翻江倒海,徒然地挣扎着,最后安静下来,却呆住了。 墨鸾亦怔在那儿,面颊红云滚烫。 白弈竟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她始料未及,便这样痴痴地给他抱住,全没了方寸。 听得后苑有杂声传出时,她惊得几乎尖叫。 尖锐的兵戈之声传来,刺痛耳膜,她一下便觉得喘不上气来,好似这些刀剑是戳在自己身上一般,全身紧张。 这是哥哥和那些山匪交锋的声响么?她不能想象,一想便难过得战抖。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只是觉得害怕,非常害怕。 他会有危险么?会受伤么? 她被恐惧压得不能呼吸,像只受惊的鹿跳起来便想奔出去。那时,她真的已顾不得细细思考。 她却被拦下了。侯府女师方茹从屋外进来,死死地将她按回榻上,反复哄劝着。直到一切复归平静,她才终于也安静下来。 她跑来侯府大门前等,感觉自己手足冰冷,唯恐再也看不见那白衣玉冠的身影。 生平第一次,她忽然意识到,在一个人的心里,原来还能有另一个如此重要之人,重要到令她害怕失去。一想到可能要失去他,她便怕得好似天要塌下来一般。 所以,当她终于看见他回来时,便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处,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哭了。 她想自己大概是感激他吧,因为感激他所以才这样担心他。若非哥哥救了她,如今她会怎样呢?他对她太好,好得令她自觉无以为报,好得已然成了她生命中的习惯,令她害怕失去。 可她没想过他会突然抱住她。 她一下子蒙了,心湖陡乱,面上烫得似有火烧。这个怀抱如此宽厚、温暖,那男子的气息,陌生却又这般熟悉。她觉得有些头晕,深深吸气,却怎么也吸不到肺里,脑海中哗啦啦地旋起一片白浪,便是什么也不会想了。 突如其来的相拥,落在夜色里,又映在旁观者眼中,四下里,万籁无声。 那是一次意料之外全无防备的脱轨。 待送了墨鸾回去,终又独自一人时,白弈再也无法忽视心底翻涌的混乱,还有脊背阵阵的发冷。 是惊愕,是震撼,是愧疚,还是别的什么,他说不上来,或许兼而有之。 他只是忘不了墨鸾那双有泪滑落的透明眼眸。 他分明欺骗了她,利用了她,甚至将山匪引向她的居所,一个不留神便可能让她遭遇危险。她却浑然不觉,为他守候,为他流泪。她纯得就像清泉水晶,这般透明,正映照着他的那些阴谋勾当,令他惭愧、内疚,甚至隐隐恐惧。 可她应该只是他掌中的一枚棋子,不是么? 她如今这样不正是他费尽心机所谋求的么? 他为何要因此而不安? 棋子再美好也不过是棋子,什么时候狼还能不吃羊,改把羊羔抱在怀里相好了? 蓦地,一抹幽影在脑海深处掠过。 “阿赫,你死心吧,否则,终有一日,你的狠绝要割伤自己……” 割伤自己……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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