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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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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宜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日宫主钟情于他,他若和咱们翻旧账,容不下咱们,你说那时宫主会如何选择?” 连雪怒道:“宫主怎么可能钟情他!莫说他早已污秽不堪,便是……便是那隐疾即便是师父也难以治愈,宫主眼界之高,连莫庄主那般俊美无铸的惊世之才都入不了眼,又怎会看上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诸葛宜摇摇头:“儿女之情岂是只看外表,若半年前宫主定会对莫庄主动心,那时也许他们还有机会相守一世,只可惜……可惜宫主看透了金陵的那些龌龊事,又怎会再对背信弃义的莫苛动心……莫苛是悔悟了,只可惜悔悟得太晚,缘分,缘分必定要二者兼得,莫苛与宫主终归是有缘无分,注定做不了同路人。” 连雪愣了愣:“虽是如此,可连雪并未看出宫主喜欢他,若是有也只是愧疚之情,愧疚怜惜又能当得了男女间的情爱?” 诸葛宜缓缓地坐到走廊的长椅上,疲惫地闭上双眸,开口道:“儿时茫茫雪山的相依为命,宫主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捡到了他,虽说是宫主救了他,可若没有他,小小年纪的宫主又怎能熬得过独自一人的恐惧。长大后的误会让宫主从内心亏欠了他,如今宫主对他怜惜、对他不忍,宫主对他总是狠不下心来,说不管不问却还是舍不得,这种种的种种,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便可以化作男女之情。”诸葛宜满脸的苦笑,顿了顿,“也许是为师多虑了,可这位公子并非心胸宽阔之人,莫苛能接受庐舍伴随宫主一生,公子能接受吗?便是没有当初的误会,公子若有一日想通了愿意接受宫主,依公子的性格必定要独占宫主的全部心思,第一个要除去的便是诺儿!” 连雪怔怔地轻声道:“所以……所以师父今日才会对宫主说要去寻找新仆士,将诺儿一人留下,为得便是让诺儿失了依靠,失了咱们,到时候以宫主的性情便是接受了公子也必定不会抛下诺儿一人。” “幼年遭受的那换血养蛊之痛……尚历历在目,至今每每忆起都不寒而栗……后来又眼睁睁地看着诺儿遭受了那样的锥心之痛,以己度人又怎么真的愿意让人再赴后尘?可是我们不走又能如何?庐舍是诸葛宜此生推卸不掉的责任,难不成还要我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诺儿遭受天池宫的遗弃吗?诺儿懵懂不知愁,可诺儿之后的舍人又该如何自处?”许久许久,诸葛宜叹息一声,“你去将诺儿唤来,我有事要交代他……” 月朦胧花香依旧,稀稀落落的星辰悄悄闪烁着。 诸葛宜搂着衣衫不整瞌睡得不停点头的郝诺,轻轻唤了两声,郝诺“哼哼”了两声,转头又睡,诸葛宜笑着拍了拍郝诺的脑袋,将身上的衣袍解去,搭在了郝诺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过,郝诺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睛:“师父?……” 诸葛宜宠溺地拍了拍郝诺的脸颊,轻声道:“醒了?” 郝诺愣了一会,皱了皱鼻子,气咻咻地扭开了脸:“我不理你,你今天凶我!” 诸葛宜捋了捋郝诺脸侧的乱发:“师父给你道歉好不好?” 郝诺扭过脸来,狐疑地看向诸葛宜,小心的问道:“你上个月欠我五钱银子的零用,你想不还了吗?” “还,怎能不还?”诸葛宜笑了笑搂住郝诺单薄的肩膀,“师父都给你,什么都留给你好不好?不过以后诺儿要听话,不许闹,不许乱说话,尤其是不能将宫主的心事乱张扬。” 郝诺有些气短地说道:“……屋里又没有外人。” 诸葛宜哄道:“师父不是同你说过吗?宫主的心思自己知道便可以了,但是不能乱说,便是师父和师兄也不能说。姑娘家总是很爱面子,若那一日你把宫主说得羞怒了,宫主不要你了,你当如何?” 郝诺得意洋洋地说道:“宫主才不会不要我呢,她说过要会一辈子对我好呢!” 诸葛宜摸了摸郝诺红扑扑的笑脸,轻声道:“那若宫主嫁人了呢?” 郝诺看向诸葛宜,皱了皱眉头:“可是很久很久以前,师父不是说,若诺儿一直很听话,宫主心情好了说不定会娶了诺儿做夫君吗?既然宫主要娶诺儿,为何还要嫁人呢?那诺儿是小妾吗?他们说小妾不能拜天地的,只能从后门抬进去……师父,这样是不是很可怜呢?” “跟谁学的,胡言乱语!”诸葛宜佯怒拍了下郝诺的脑袋,当诸葛宜对上郝诺单纯的双眸,一时又心软无比,侧过眼眸不再与郝诺对视,望着半空的月牙儿,许久,幽幽叹息,“咱们小望山庐舍,自祖师以后便不待女客,我们是仆士,是仆人是死士,我们不但承担着宫主的性命还要尽量给她们幸福,我们自小除去习医习武,还要懂得琴棋书画诗酒花,要和那些窥视天池宫宝藏的人斗智斗勇,还需心狠手辣将宫主身旁潜在的危险摘除干净,不但要相貌过人还要虚怀若谷,宫主若没有心仪之人我们要与她相依相伴,爱她敬她怜她一生,宫主若有心仪之人,我们至死也只能是仆士,你明白吗?” 诸葛宜看郝诺摇头连连,忍不住笑出声来:“就知道你个小笨蛋不会明白,师父当年就是被你那双看似精明的眼睛骗了,看你长相如此惹人怜爱本以为……这才选中你,谁知道,师父竟然看走了眼,选了你这个空有样貌的小草包。” 郝诺皱了皱眉头,争辩道:“诺儿才不是草包,宫主老夸诺儿好聪明好聪明!” “是吗?”诸葛宜故作认真地看向郝诺,“为何为师老听见宫主叫你郝包子、小笨蛋?” 郝诺顿时涨红了脸:“师父又欺负诺儿……” 诸葛宜安抚地拍着郝诺的后背又说道:“以后万万莫说要嫁给宫主的傻话了,不许给宫主添乱,不能乱说宫主的心思,遇事一定要以宫主为主,便是不要性命也要护住宫主的安危,知道吗?” 郝诺点头连连:“师父都说了很多很多很多遍了,诺儿早就记住了,再说宫主是诺儿最亲的人,诺儿自然会对她很好很好的,而且宫主对诺儿也很好呀!” 诸葛宜顿时湿润了眼眶:“对,诺儿说的对,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人,也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你对她好,她也对你好,便是将来……她也会对你很好很好,宫主心善,是诺儿的福气。” 郝诺讨好地在诸葛宜臂弯蹭了蹭脑袋:“师父别伤心,诺儿虽然和宫主最亲,可诺儿和师父又还有连雪、连悦师兄都很亲。” 诸葛宜浅棕色的眼眸越显柔和,微微笑道:“知道诺儿最乖了也最孝顺了,所以便是师父和师兄不在,诺儿也要乖,要听宫主的话,知道吗?” “嗯嗯嗯。”郝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平日里就我们两个的时候,诺儿也很听话的,宫主欺负诺儿,打诺儿脑袋,诺儿从来不生气的!” 夜已深,天空灰蒙蒙的,清风拂过,不知名的花瓣悄无声息地飘落醒之的脚边,不知在走廊转角坐了多久已满身露水的醒之,怔怔然地伸手捡起脚边的残花,许久许久,她抬起眼眸看向月辉下还在喃喃低语的师徒二人,红肿的双眼再次溢满了泪水。 沉醉不知归何路(十五) 四月初八佛祖诞生之日,是谯郡城最大的一次庙会,也是醒之与付清弦约好的日子。 午后阳光灿烂,醒之拒绝了所有人的跟随,独自一人漫步街头,那夜诸葛宜对郝诺说的话,一遍遍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两日,虽是短短的几句话却让醒之明白了许多,知道了那些不被记录的龌龊,此时醒之才彻底地知道历代仆士为了天池宫宫主牺牲了多少。 天池宫的始祖,为了自己的后代可谓机关算尽,不但让人赔进去血肉之躯还要赔进去一颗心和一腔爱意,这便是为何郝诺第一次看自己便特别亲近的最终原因。不知道天池宫始祖用了什么邪法,让仆士终身爱护宫主,可是这样不是出自本心的爱,有牵制的爱,两人会幸福吗?假如天池宫宫主另有所爱,那么仆士的一生又该多痛苦? 诸葛宜那时是不是也这样爱着叶凝裳?是不是也用这样卑微的想法和爱意仰望着叶凝裳?仆士就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意愿保护着别人,为别人的疼而疼,为别人的爱而伤,为别人遮挡一切,又将自己的一生置于何地?若只是身体血肉还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追随别人,与别人相爱一生,该是怎样的锥心之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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