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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醒之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装作无所谓地拍了拍那人,“江南的男子有什么好,个个油腔滑调的没有一个能靠得住,你看看你家少庄主哄你家小姐时说的话,有几句能当真?你若真想找个好归宿,不如去漠北看看,漠北的男子可比这实在得多了。”

  那人望着水面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地开口,“少庄主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他从来不像慕青少爷他们在外面花天酒地,更不会和别的女子牵扯不清,没事的时候喜欢在庄内陪着音儿小姐,不管音儿小姐怎样任性的要求,只要少庄主答应了,最后总是能做到的。少庄主自小眼里便只有音儿一个人,不管音儿小姐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少庄主总是依着哄着陪着……可音儿小姐占着少庄主的心却还和那煜王爷不干不净!她怎么对得起少庄主的一片痴情?”

  醒之忍无可忍地翻了翻白眼,“好吧好吧,不管他们三人怎么牵扯,不管那音儿小姐如何选择,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也说了莫苛心里只有音儿一个人,你以为你争得过你家音儿小姐吗?即便是你幸运一点能做个妾室,就音儿那脾性能容下你吗?再说为了一个心中根本没有你的男人,赔进去一辈子给人做个任正室打骂欺辱的妾室,你甘心吗?”

  那人回头看向醒之,嘴角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容,“只要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莫说是做妾室,即便是为奴为婢又能如何?你一定还没爱过人,等你爱上了人,你就该知道了。”

  便在此时,正堂上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醒之听着这笑声,又看了看眼前双眼红肿满身鞭痕狼狈不堪的人,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不就是朵烂桃花吗?至于连尊严都不要了吗?三条腿的雪蟾不好找,两条腿的男子到处都是,何必吊死在一棵已经有主的树上!你自己不争气别指望会有人可怜你!”

  那人挣扎地站起身来,“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你又不是我,又怎知我想要的是什么?”话毕,朝正堂的方向望了一眼,蹒跚着走出了门外。

  醒之望着那人蹒跚不稳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气闷。她踢了一脚身旁的椅子,愤愤地怒道:“执念和爱是要分开的!你爱他难道就一定要得到他吗?只要他感觉自己过得好,哪里需要你来为他不平!他愿意为她伤,愿意为她痛,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没有人会感激你的好心,到时候吃苦还是你自己罢了!笨蛋!大笨蛋!都是大笨蛋!”

  醒之气冲冲地奔回正堂,恶狠狠地瞪着一脸浅笑的莫苛,咬牙切齿了半晌终还是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来。这种事摆明了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指责莫苛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指责他那张脸长得太祸水了吗?

  醒之气馁地叹了一口气,当余光擦过那一桌子的饭菜时,残余的正义感和愤怒顿时被饥饿所替代,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心有不甘地翻了莫苛一眼后,方才和丽茹一样老老实实地站在音儿的身后。

  音儿吃完口中的食物方才抬起头来,“方才去哪里了?”

  醒之垂下头,有点气闷地说道:“不小心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莫苛扑哧笑了起来,当看到音儿板着脸时,赶忙敛住了脸上的笑容,“音儿若是使不惯这丫头,不如让她去别处吧,也省得她笨手笨脚的惹你生气。”

  音儿抬眸浅笑,“谁说我使不惯?我看她比丽茹都伶俐。”

  莫苛笑道:“就她?笨手笨脚的哪里比得上丽茹的一只手,就怕到时惹音儿生气。”

  音儿笑得更甜,“阿苛哥哥错了,她可比丽茹能干多了,这一天没少给我解闷,当初留下她倒是对了。”

  莫苛眼眸余光滑过醒之的脸,对着音儿笑了笑,“音儿喜欢便好。”只是那挂在脸上的浅笑,却是说不出的勉强。

  醒之暗中摇了摇头,本还以为这音儿小姐会有什么惊人之举,没承想她以为让自己刷地便是虐待了。想来莫苛平日倒是真的没有骗过她,否则她怎么会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家小姐?这音儿小姐看似强悍,其实不过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小姐罢了。她也不用她那颗满是金钗翠玉的脑袋想想,哪个大家的小姐会像自己这样皮糙肉厚一手老趼?她以为背着莫苛让自己干下等杂役的伙计便是虐待了?殊不知,自己本也没想要白吃白喝地留下来,本来给无恨治伤便已欠下了莫苛人情,自己又曾和姨娘约好在莫家庄相会,无论如何也要留在此地的,而且不知为何从姨娘将此事交代下来,自己却潜意识地认为凤澈一点也靠不住,甚至不能全心全意地去信赖这个陌生人,也更不希望与他有过多的牵扯。

  人说,钱债好还,人情债难偿。现在自己多干一点活,这样不算用到凤澈,还能少欠莫苛一点人情,也正好心安。毕竟自己和莫苛也算不上太好的关系,即便当初有那么一点点投奔的意思,可看到音儿对自己如此羞辱他还要万般赔小心的模样,也就失了当初的想法。说来说去,江南的男子无论看似多么豪迈也毕竟是江南人,即便当初在漠北时如何的爽朗,也不过是假象罢了。

  那日音儿每一句话都对自己咄咄相逼,那种嫌恶又鄙视的眼神,彻底超越了自己能容忍的底线,若非为了无恨,照以前自己的脾气定然上前给她几个大嘴巴。所以莫苛当初在漠北留给自己所有的好,也在那一时之间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那日之事,若换成漠北人万万不会是那般模样,即便换成最没骨气的付小侯,他也不会看着自己的朋友受家人侮辱的。不过那日晚上自己告诉莫苛自己不在意了,也并非在说谎,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在漠北的几日相伴罢了,算不上什么过命的交情,最多算得上萍水相逢罢了。可若拿萍水相逢来说,莫苛算是待自己相当不错了,所以即便做个下等奴才来偿还他的人情,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醒之越想越自得,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一直用余光观察着醒之的莫苛看到这种有点得意的笑脸,才算彻底地放下了这悬了一日的心。

  莫苛与音儿二人用罢饭又喝了会儿茶游了会儿园子,这一日才算彻底完了。

  待到醒之再次回到住的地方,早已亥时了,又累又饥的醒之点燃了屋内的油灯,看到了桌上的两个玉米饼子,醒之说不出的欣慰。这音儿中午被自己狠狠地修理了一顿,晚上还给自己吃的,一看就是个没见过大风浪的孩子。这要是换成自己,定然连窝窝头都不会给人一口,先让饥饿把他的意志折磨垮了,然后狠狠地虐一虐他的身心。当初自己就是这般对付付小侯的。

  醒之一边想一边吃,想到高兴处还能笑出来,待吃完了脱了衣袍就爬上床,对着软软的床更是说不出的满意。当初和无恨从漠北一路到江南,何时睡过这么软的大床,即便是睡在地上,身下也连个铺垫的毯子都没有,而且蚊虫那么多,第二日起来满身的疙瘩,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睡在车里,虽说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可那里面又热又闷,还要时不时地照看睡得不太安稳的无恨。

  那个时候最要命的还是太累心,不管路上多热多苦,日日晨起都要想着三人吃什么喝什么走哪一条路比较安全点,又怕遇见土匪强盗,还怕车坏了马病了,要防着枝枝又要照看无恨,还要担心外面的人知道消息前来追杀,又挂念无恨的身上的伤什么时候才会好,即便是有一点空闲还要想一想姨娘逃出来了没,现在的日子和那时比起来,简直是天上人间。

  现在无恨的伤已经有得治了,虽然莫苛一直未打听到姨娘的消息,但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若真有什么怕是早传出消息了。也许姨娘正躲在哪里养伤也说不定。待到无恨伤好,姨娘也就该好了,到时候三个人一起回漠北或者去西域,怎样也比在江南好。

  江南这地方繁华富丽景色迷人,可不知为何自己对这里却喜欢不上半分,甚至看人待物都要带上几分挑剔的眼光。也不知现在无恨怎么样了?再过两日便是重阳了,到时看看能不能溜出去到小望山看看他。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醒之半梦半醒地应了声。

  单手提着食盒的莫苛听到里面人的声音,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他清了清嗓子,轻快地说道:“我给你拿了点莲子糕还有清蒸的大闸蟹。丫头快出来,今晚的月亮圆极了,咱们去西苑对月赏花去。”

  莫苛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屋内传来的睡意朦胧的声音。

  “少庄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吃饱了已经睡下了。”

  顿时,莫苛一脸的失望之色,他慢慢地垂下了头,半晌后有点讪讪地说道:“那我把东西给你放在门口,你明日起来吃吧。”

  “我们漠北人不喜欢吃莲子糕也不喜欢吃螃蟹……少庄主还是拿走吧,明早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我要睡了。”

  莫苛呆呆地站在门外好一会儿,方才勉强地回道:“是,是吗……那明日吧,明日我给你备点你爱吃的。”又等了好一会儿,也未等到任何回应,莫苛眉宇间说不出的失落,桃花眸满满的懊丧。他拎着手中的食盒慢腾腾地朝西苑走去,期间不住地回头,似乎多回一次头,那门便会打开一般,他想着的那个人会笑吟吟地打开门跑出来,开心地说,方才是和自己开玩笑,可直至走到转角处,那扇门自始至终都关得紧紧的。

  莫苛走到西苑花亭,将提篮里的各种点心和吃食都拿出来,一样一样地极仔细地摆在石桌上。温和的月辉洒照着他低垂的侧脸,说不出的温柔似水。待一切摆弄整齐,他抬眸看向空无一人的对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不知不觉地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就在方才,那人还对自己嫣然巧笑安慰自己,可抬眸的瞬间,对面只剩下了冰冷的石凳。

  莫苛凝望着高处的圆月,他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此时他的心又酸又涩,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委屈。莫苛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不曾觉得委屈过了,好似是很久很久以前,最多刚记事的时候因练功摔倒在地,坐在原地等着老管家来抱,可却被严厉的师父喝止。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告诉自己:你是莫苛,是莫家庄未来的庄主,是莫家三百多口的希望,如果你一直如此软弱,什么时候才能负起这武林泰斗一般的莫家庄,怎么能负起这富可敌国的莫家庄?怎么对得起因为保护莫家庄而死去的爹爹和娘亲?

  莫苛……这两个字背得太多太多,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自己根本就没有时间委屈没有时间撒娇耍赖。人前自己是风光月霁的莫家少庄主,要主持江南武林的大小事务,要管理莫家庄遍布大江南北的生意;人后自己是师父面前天资过人最懂事的徒弟,是音儿全部的依托,这就是莫苛这两个字给自己的所有。可谁只当自己是莫苛呢?莫苛……只有在漠北的那几日,自己才是莫苛,自己才只是莫苛。

  那几日算是自懂事以来最轻松的时光,那里没有武林事,没有莫家庄的事,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无事一身轻的莫苛,还有一个只把莫苛当莫苛的嘴坏又刁蛮无理的臭丫头,陪着莫苛畅游在山水丛林嬉戏玩耍。

  莫苛随手捏起一块莲子糕,小小地咬了一口,顿时一股苦涩在舌尖散开。怪不得她不爱吃,原来真的是这般难吃,可为何音儿却偏偏钟爱这味道呢?难道这便是女子和女子的不同吗?莫苛摇头苦笑,这糕点的苦涩似是瞬间溢进了心口,隐隐还带着一抹说不出的刺痛。

  莫苛啊……莫苛……今日的你,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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