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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店小二似乎是被醒之的表情吓了一跳,想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吃饭的时候还在,等到小的再去送面的时候,就没再看到那位小姐了。”

  醒之猝然放下店小二,再次冲进了门。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耳中一阵阵的嗡嗡声,她似是找不到方向的苍蝇,愣愣地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当她的目光触及熟睡在椅子上的无恨,狠狠地咬住嘴唇,不可抑制地红了眼眶。

  一路走来,醒之不知自己是怎么忍受下来的,无论他对自己怎样,自己总是一步步地让着,处处为他的安危着想,甚至连那个刁蛮的枝枝,自己也一并照顾着。可是做梦也没想到,他那样、那样干净的一个人,居然也会欺骗自己。一时间,醒之说不出的悲凉愤怒和浓重的失望。她的心中突然空落落的,甚至怀疑自己为这个人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值得。

  明明知道他视自己如仇敌,明明知道他对自己欲杀之而后快。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即便是受人之托,不得悔改,可是他值得吗?真的值得自己为他拼命吗?哪怕是他能给自己一点点值得拼命的理由也好。即便内心如何的失望伤心,醒之也知道此时已耽误不得。她迅速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到包袱中,甚至有点粗暴地拖起熟睡中的无恨就朝门外走去。

  熟睡中的无恨猝不及防地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在一阵拖拽的疼痛中惊醒。他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一双浅灰色的眼眸湿湿的还带着几分才睡醒的迷蒙,还没有清醒的他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茫然,似是被醒之过大的动作扯疼了,他的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团。

  醒之毫不怜惜地一把将无恨推进马车内,极为利落地将马套上车辕,跳上马车,扬鞭驾起马车就朝外冲去。从店内赶出来的店小二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

  无恨被猛然冲出的马车,带了一个跟头。他扶着车厢堪堪坐稳了身子,似是被醒之此时的态度惹恼了,只见他的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薄薄的嘴唇甚至紧紧地抿着,浅灰色的眼眸说不出的黯然失神,这是长久以来无恨第一次流露出表情。

  直至出了小镇,醒之才稍稍放下心来,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身在南方的小镇。南方的小镇因地处中心,不像北方那般处处都有关卡和城门,此时要是在漠北同样的城镇,这个时辰根本就出了城。

  醒之的马车冲出客栈一炷香的工夫,细雨中大批人手持火把将小小的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十几个人直接冲进了客栈。

  醒之如此掉以轻心的原因,定然是因为这段时间对枝枝的习性有所了解,醒之当初曾告诉过枝枝她已吃下了断肠的毒药,如若在一段时间没有解药定然会死得很难看。可醒之却忘记了这段时间内枝枝同样对醒之的习性有所认知,枝枝早就怀疑自己根本没有中毒甚至能笃定醒之根本不会对自己下毒,所以才敢有恃无恐地逃跑。而且醒之最大的错误就是潜意识地认定了无恨离不开枝枝,即便自己不在,无恨也不会轻易放走枝枝的。

  虽然出了城镇,可醒之心中的担忧和自责一点都不少,她暗怪自己的粗心,若非是她的粗心和小看了枝枝,枝枝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枝枝一旦逃跑,那么无恨就有很大的危险。枝枝是戚阁主带去樊城的弟子,如今当时在樊城的所有弟子均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而枝枝却活生生回到了江南,必定引起怀疑。若枝枝将事实道出,那么对无恨将是灭顶的灾难。枝枝知道无恨的长相也知道他的习性,还有无恨喜欢枝枝,这些都将成为那些个江湖人捉拿和危害无恨的有利条件。

  醒之此时已后悔当初确实不该多管闲事救下枝枝,可醒之更介怀的却还是无恨的欺骗。这一次的欺骗让醒之的心境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如今的她深深意识到她也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了。消息从江南传到漠北毕竟还需要些时日,江湖上那些捉拿无恨的人先不说,可只要无恨恢复武功,恐怕第一个要遭殃的就是自己,生命安全的保障已是迫在眉睫的事。传闻姨娘的那个师兄当年也是个绝顶的高手,后来不知为何却不再过问江湖事,此次前去只有希望他能护住无恨,也希望他能帮自己保住性命。

  道路泥泞车又过快,无恨在车厢内被颠得七倒八歪,眉头也越皱越深,脸上甚至有轻微的恼怒闪过。前方一片漆黑,醒之只能祈祷官路平坦,马车不会陷在里面,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日夜不停地赶路,希望在两日内赶到金陵。

  细雨不知何时已停了,天空依然放晴,下午时分天气越发地热了起来。江南的热是潮乎乎的湿热,不似北方的热得爽利,北方人短时间内很难适应江南的热。赶了近一天一夜路的醒之将马车靠在路边的树荫下,头晕目眩地爬进车厢,抬眸看到无恨垂着眼眸靠坐在车厢的角落,薄被和下面的铺垫都凌乱地堆放在一旁。

  当看到无恨一副落魄至极的模样时,一股怒火直上醒之的心头。她利落地从包袱中翻出一个干饼扔到无恨的脚下,转身爬出了车厢驱车上路。醒之进来时,无恨因疲惫而黯然无神的双眸滑过一抹光亮,当看到醒之一气呵成的动作时,无恨缓缓垂下了眼眸,单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苍白而纤长的手指微微抖动着。

  醒之身上的衣袍在昨日已经淋湿,至今还半干不干地贴在身上。逃亡的这些时日,醒之几乎没有好好地吃上一顿饭。连日的煎熬还有昨夜的赶路让醒之说不出的难受,头疼得快要裂开了,急促的驱车并未赶跑醒之心头的怒火。

  醒之心中清楚地知道无恨对枝枝的依恋超出常人,当初不放枝枝离开,第一是怕她会危害到无恨的性命,其二便是从那时在客院的一举一动便可看出无恨对枝枝超出常人的依赖,甚至连亲生的父母都抵不过那丫头半分。这些虽然早就知道,可看到无恨离开枝枝后的这副模样,醒之却依然十分介怀。

  若说那枝枝从头到尾对无恨有一点好也就罢了,可那人典型的自私自利,平日的吃喝享乐都是先尽着自己,甚至连逃跑都将无恨扔下做掩护,虽说她从不抢无恨的薄被、不穿无恨的衣袍,那也只能说明她内心深处对无恨的嫌弃。

  当初把无恨引到困魔阵差点要了无恨性命的人,自己怎么能放心无恨喜欢她?可不放心又能如何?无恨已经喜欢上了,没有任何道理的喜欢,即便是她没有一点优点,无恨依然这般死心塌地喜欢着。如今她只是逃走了,无恨已经这般颓废,像失去了魂魄一般。将来若她还想对无恨不利,还不易如反掌?醒之打心眼里不相信枝枝有一天会喜欢无恨。

  思来想去,醒之已头疼欲裂。她想不出任何应对的办法,越加的生气,只是不知是气自己多一些,还是气无恨多一些,那甩在马儿身上的鞭子一次比一次响亮。马儿吃痛,奔跑得越加急促。如此反复,醒之心中的烦躁并未消除半分。如今醒之只有寄希望于江南,希望玲珑月已到了江南,更希望那位前辈能收留自己和无恨……

  夕阳似火,尘烟飞扬,前方却是一片未知……

  五

  九月的江南空灵中透露着几分羞涩,虽已是秋日的尽头,可四周依然山清水秀,一片生机盎然,远远看去,柳条乘着细碎的秋风轻轻地拍打着湖面,碧水中荡漾着层层的波光。

  江南素有“鱼米水乡”之称,金陵更是多湖的水城。城内水流纵横,各种特色的石桥在金陵城都能看到。若到了七月,金陵大街小巷都飘荡着淡淡的荷花香味。江南的建筑富丽而又精致,各种涂漆描金彩绘让人眼花缭乱。

  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偏僻小巷内,醒之从车厢夹层拿出一件蓝色的衣袍,在无恨身上比划,这件衣袍是自己在樊城时新做的,尺寸却是按照怒尾的身子量的,虽然这些时日无恨都是穿怒尾的衣袍,可如今要去见人,这衣袍还是稍显大了许多。

  几乎算是日夜不停地赶路,两人终于在离开清镇的第三日午时进了金陵城。无恨靠着车厢角落静静地坐着,自那日后醒之便不再和无恨说话,即便是路途上醒之累极了在车内躺上一两个时辰,也从不管无恨如何。无恨从那日后便就垂着眼眸一直靠坐在车厢的角落,这两日来甚至动也未动。他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让醒之又心疼又生气,可现在醒之手里没有枝枝,自然对无恨的威胁也就失去了效用。醒之心中更是清楚无恨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而且醒之也一直介怀那日无恨的欺骗,所以对无恨不管不问也有赌气的成分。

  此时,无恨身上的亵衣已皱得不成模样,长长的黑发纠结在一起,白净的脸因两日没人擦洗已脏得不成样子,浅灰色的眼眸被羽扇般的睫毛遮盖,眼底青紫一片。他苍白的嘴唇上已有翘起的干皮屑,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憔悴可怜。

  本已气消了大半的醒之看到这般的无恨,心中再次燃起了怒火,她将衣袍摔在车厢内。似是被醒之的怒气吓到,无恨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却终是未抬起眼眸。醒之一把拽住无恨,毫不留情地朝外拖拽,无恨猝不及防猛然摔倒在地,肩膀狠狠地砸在车厢的凸起不平处,几张干饼从无恨怀中滚落,无恨动了动,有些慌张地去摸滚出去的干饼。

  醒之呆呆地愣在原地,她眼睁睁地看着无恨将几张干饼再次揣到怀中,挣扎地坐起身来。醒之的胸口仿佛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让她疼痛难忍喘息困难,逐渐地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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