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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没那么烧了。天都亮了,我好想睡觉,可石床就一个。这样吧,大不了我不要你银子,你让我也在你旁边躺会儿吧?……我看还是算了吧,万一碰到了你的伤口我也担待不起。奇怪,人家发烧都会喝水,怎么也不见你要水……”醒之话未说完,惊然起身,瞬间睡意全无,连忙跑到云池的缝隙内将盛水的陶瓷罐抱了出来。

  水一直在云池的缝隙中温着,温度是刚好的。

  醒之懊恼地看着孩童脱皮的嘴唇,口中道歉连连,执起手中的汤匙将水一点点地喂到了孩童的嘴里。水顺着孩童的嘴唇流了出来,醒之连忙擦拭,又碰到了孩童身上的伤口。孩童闷哼一声,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醒之惊吓之余才发现孩童的牙关是一直紧闭的。她按住孩童的耳后,轻轻地掰开他的嘴,顿时闻到了一股腥臭。只见孩童口中鲜血淋淋,仔细看来,那小小舌头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与眼上的伤口如出一辙,那伤口新旧交替,有的地方有点腐烂泛白。

  醒之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眼泪,缓缓地放开了孩童的下颌,颓然地呆坐原地良久良久,猛然醒过神来,匆匆忙忙地再次回到角落的橱子旁,翻腾了半天,方才找出一个碧绿的小瓶子和一个血红色的玉瓶。她回到床边,拿着药瓶的手微微颤抖着。

  醒之看着孩童分不出颜色的面容,强笑道:“这下你占了大便宜了,奉昭说这是天池宫内最宝贵的伤药,从来都不舍得给我用上一点。还有这个是九转还魂丹,专门续命用的,听说天下只有三颗,天池宫如今只有一颗。虽然只有一颗,想来也是有点用处的。你别怕,我定然会救你性命的,真的,你别怕,你一定不会死。别怕别怕……真的别怕……”稚嫩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醒之拿着药瓶的手,止不住地哆嗦着。她含着一口清水,哆哆嗦嗦地掰开了孩童的嘴,忍着一阵阵的腥臭,将嘴里的水缓缓地渡到孩童的口中。那水润洗舌头上的伤口时,孩童疼得直发抖,即便如此,孩童还是将那润洗舌头的污水咽了下去。

  一次次的润洗,待孩童口腔内已没了任何血污,醒之才将血红色玉瓶里的那颗鲜红的药丸,喂给了孩童,又喂下了点清水。

  醒之拿着碧绿色的药瓶,却不知道该如何给孩童上药,舌头如此柔软,手指碰上定会钻心般的疼痛,可是用嘴,醒之心中也是有些抵触的。嘴对嘴的续水并不需要碰触孩童的舌头,只要孩童张嘴,连嘴唇都碰不到。可若说上药那必然是要碰触孩童舌头上的伤口的,不说那新伤口的血腥味,单说那旧伤口早已腐烂得发臭了,让人如何能下口。

  醒之看了一眼孩童紧锁的眉头,心下一横,愣是将那微微犹豫摒弃。她屏住呼吸将那伤药倒在自己舌尖上,然后勾住舌尖垂下头,缓缓地将药推到孩童舌头的伤口上,一次次地、极小心地、尽量不差分毫地将药粉均匀地舔舐在伤口上。

  上好药后,醒之漱了漱口,又给孩童的额头重新换了一块棉布,方坐到床旁大口大口地喘气。待到呼吸平复下来,醒之对着不知是清醒还是沉睡的孩童恨恨地说道:“这次你若活不过来,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你若敢死,本宫主一定鞭你的尸!”

  困倦万分的醒之,双眸万分渴望地看着偌大的石床,几番挣扎最终又坐回到椅子上,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六

  或许是春日将近,自昨夜起醒之明显感到有风浮动,常年居住雪山是极少能感到有微风的,尤其是带着暖意的微风更是极少的。不知是不是刮风的缘故,本该繁闹的夜空,只余一轮孤月高悬半空。

  醒之趴在云池中,有点出神地望着石床上的人。只见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溢满了疲惫,双颊微微凹陷,嘴角也有了干裂的口子。

  经过数日的水深火热,今天傍晚,孩童终于退了烧。

  醒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这几天的。男童半个时辰要喝一次清水,换去额头的棉布,喂水的时候还要尽量避免碰触舌头,省得将舌头上那费尽千辛万苦才敷上的伤药洗掉。

  醒之跑到后山,摘下了平日里奉昭不让摘的山峰最顶端的那两朵有些年头的雪莲,用雪莲和着已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陈米,熬了两大沙锅粥,放在云池的缝隙温着。每两个时辰,她便少量地喂孩童喝上一次粥。

  其实那粥熬得真不怎么样,甚至有点焦糊,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因为醒之自小也是极少能吃到熟食的。这些年来,她吃得最多的就是雪莲,不用煮也不用炒,一天两朵,一吃就吃了这些年。至于那雪蟾炖首乌,还是那次她生病的时候,奉昭炖给她吃的。从那以后,她才知道书中说的那些美味的东西,都是真的。

  以上的那些粗活累活尚且都能咬牙忍受,最最最痛苦的是每日上药的时候。虽说一天只需上一次药,可孩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个,上药的时候醒之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轻微的举动便会扯动孩童身上的伤口。这一场药上下来,醒之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暴打了一顿,浑身酸痛虚脱无力。

  说来也怪,才救下那孩童的时候,即便是将他扔在地上,他也最多闷哼一声。如今不知怎的,只要醒之稍稍不耐一点,那孩童似是有感知一般,喉间便会发出极痛苦的呻吟,浑身颤动不止。

  每每此时,醒之都要连哄带求地趴在孩童耳边说上半天的好话,那孩童方能平静下来。自那以后,醒之对孩童做任何事的时候,再不敢表露出半分的不耐之心。

  醒之全身*泡在云池里,眼泪汪汪地瞅着对面偌大的石床。那天清晨窝在床边的椅子上睡了一个时辰,脖子疼了一整天,当天夜里忙活完后,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泡药浴,后来索性泡在云池趴在石台上睡了一时辰,起来喂水换掉棉布,然后回到池子里继续睡。如此反复,几天下来,醒之本来白嫩的手脚已被泡得皱巴巴的脱了好几层皮。

  床边桌子上药瓶已空空如也,所有能用的伤药都被找了出来用上,只怕今晨以后,再也没有药给那孩童上了,还有那两个炭盆一直日夜不停地烧着,那本就不多的木炭也已所剩无几。幸好孩童身上那些个浅显的伤口几乎都已结痂,好得最快的便是舌头上的伤痕,想来那瓶伤药真是难得的*,就连腐烂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可怖了,似乎已长出新鲜的嫩肉。

  醒之趴在云池内,望着石桌上那些个已空了的瓶瓶罐罐,翻来覆去睡不着。所有的药都用完了,明天之后,怎么办呢?

  下山买药?先不说山下的伤药好不好,就说她现在一个铜子儿也没有,这就是个大问题。没有银子拿什么买药?如果她真抠了后山祖师祠堂洞里的夜明珠,奉昭回来后,一定会一年不和她说话。一年没人跟她说话,她非疯了不可!

  醒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狠狠地拍打着云池的水,只见一瓣雪莲花瓣在水面上悠悠荡荡地飘着,醒之眯着双眸看着那朵花瓣,脸上闪过一丝光亮。她骤然站起来身来,随便披了件袍子,小跑到书架前,从最下面的角落,熟练地抽出一摞书卷,就着石桌上的油灯,翻找起来。待找到了自己想看的那卷后,她脸上露出一抹喜悦,连忙翻了起来。

  天微亮,醒之缓缓合上手中的书卷,蹲到炭盆边上将手烤热,而后拿起一只碗,舀了点云池的水,走到石床边上。

  看着孩童安逸的睡脸,醒之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浅笑,“从今天起,你的舌头和身上再不用上药了,只要喝这池水,泡这池水就能好。”柔声说完,醒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阴险奸诈了。

  醒之轻而易举地掰开了孩童的嘴,端着碗就朝里面灌水。怎知那孩童似是有意识一般,突然紧咬牙关,瑟瑟发抖。

  醒之微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莫要嫌弃这是我的洗澡水,别人想要喝,我还不给呢。”可任凭醒之好说歹说,那孩童的牙关却始终不曾松开。

  醒之放下手中的碗,拿起旁边的清水,喝了口,嘴对嘴给孩童喂水。醒之的嘴才一靠近,那孩童本来紧咬的牙关,自动地松开。一口水,一滴不漏地全部进了孩童的肚子,气得醒之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把床上的孩童活活踹死。

  终了,醒之还是拗不过孩童,撂下句,“你狠!”认命地含着自己的洗澡水,一遍遍地润洗着孩童舌头上的伤口。不过看着孩童一口口地将那味道又苦又怪的洗澡水咽下,醒之心中也是颇为解气的。

  一碗水,半碗素粥喂下后,醒之趾高气扬地站在床边,冷笑三声后说道:“从今天开始!以后你就睡在云池了,这床也该让我睡两天了!”

  话虽说得硬气十足,可当她伸手去抱孩童时,醒之还是异常小心地避免自己碰疼了孩童。

  在云池的靠近石壁的突起角落,将孩童安放好,醒之兴高采烈地出了云池,飞身扑到石床的被褥中间,深吸一口气,激动地叫着:“我苏醒之又回来了!”

  醒之钻进棉被中,兴高采烈地扑腾了一会儿,将披在身上的衣袍全部扔出,放好玉枕,盖好棉被,又傻笑了几声,回头说道:“睡床的感觉就是好……咦,人呢?”

  本该安睡在云池角落的男童,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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