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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洞内又待了一刻钟后,醒之方才敢追下去。奉昭的功夫她是知道的,若是太近,奉昭一准就发现后面有人。其实现在追过去,只要一个不小心还是会被发现的。可她怕奉昭走得太远,到时候连人影都找不到,还追什么追?

  天渐渐亮了,醒之喘着粗气焦急无比地望着还在山腰磨蹭的人影。“还不赶紧下山,一直在这磨蹭什么啊?这山腰都让你绕了五圈了,就算掉块金子也该找回来了,而且这条下山的路很远很难走好不好。”

  又绕了一会儿,奉昭或许是累了,就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醒之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雪堆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良久,醒之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奉昭该不是故意的吧?难道我早就暴露了?所以他才在山腰绕了那么多圈?”

  醒之猛然顿悟,猝然抬头朝山下望去,只见方才的树旁,哪里还有人影。

  醒之爬起身来,几个纵身便站在了奉昭方才休息的地方,她转着圈打量了好一会儿,确定人真的不见的时候,便飞身朝山下奔去。

  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玄地的出口,醒之看了一眼冉冉升起的太阳,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玄地的树影,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抬脚进了阵中。

  只一刻钟的工夫,醒之便站在了玄地的出口。一出玄地,再也看不见婀娜山那种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了,这里是一片巨大的森林,各种各样的参天古木到处可见,此处要比婀娜山顶上暖和许多。

  醒之急匆匆地朝森林边缘走去,可是尽管脚步如此急促,她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影。她飞身跃上林子里最高的一棵树,遥望着远处隐隐可见的城池,几次犹豫要追去城里,可终是胆怯地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婀娜山下的一切,醒之内心隐隐有种不安全的感觉,要不以她的个性这些年不知下山多少回了。

  此时已快午时,醒之感到一阵阵的饥饿困倦。若说此时回婀娜山顶,她又十分的不甘心,若说追到城里去,她又不敢,城里人那么多,去哪里才能找到奉昭呢?

  犹豫着,醒之眸中有几分懊丧,又困乏得厉害。她粗鲁地打散了地上的雪,靠着一棵大树闭目坐了下来。

  醒之记得她唯一那次下山离现在也好几年了,那个时候年纪小,奉昭对她没有防范,结果真让她跟了下来。后来一直到城里,奉昭才发现她跟在他后面,可是当时奉昭异常冷漠,只是瞟了她一眼。

  至今醒之还记得奉昭当时的眼神,就好像婀娜山上最冷的冰刀,轻轻一下就能让人皮开肉绽。奉昭甚至一句话都不愿和她说,即便是送她回去,也是遥遥地走在她的前面,还时不时地用轻功走路。那时她才多大,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堪堪跟上。到了玄地入口,奉昭也不管她能不能穿过阵法,就转身离开,甚至看她一眼都嫌多余。

  那次奉昭离开,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回来的时候也有半年没有和醒之说话。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醒之养成了自言自语的怪癖。

  “真的,就剩下一个人的婀娜山又冷又空,如果一点声音都没有,真的真的很吓人。”

  奉昭对她如何?醒之说不上来,因为她自小就在婀娜山上长大,从来没有和奉昭以外的人相处过,所以她也不知道奉昭对自己算不算好。奉昭照顾她的生活,教她识文断字,练习武功,甚至连她的衣袍也是他亲手缝制的。

  可是,奉昭却极不喜欢和她说话,有的时候她的话多了,或者话说错了的时候,奉昭眼底就涌现出厌烦和很多看不懂的东西,所以有很多很多话,醒之根本就不敢和奉昭说,对着奉昭的时候,她总是能有多小心就有多小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醒之便清楚地知道,奉昭不喜欢她。虽然这些年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可是,醒之总觉得她在奉昭眼里,也许就是个累赘,就是一个大包袱。所以每次奉昭下山的时候,她总是惶惶不安,生怕他下山就再也不回来了。年复一年,奉昭的那双眼睛也暴露了许多不耐、厌烦,甚至有时还能看到恨意。

  醒之看到奉昭站在玉人峰望着远方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眼神也越来越空茫。几次看到奉昭那飘忽的模样,醒之都害怕得想哭。她知道,也一直都知道,奉昭想离开了,想离开婀娜山了,这样的离开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醒之很多次想对奉昭说:“奉昭你别走好不好?我俩就在婀娜山上住一辈子,一辈子都不离开这儿,好不好?”可每次都不敢开口,甚至不敢让奉昭知道她已经洞悉了他的心思和想法,如果奉昭知道这一切,只怕会离开得更快。

  “天池宫宫录上不是说,每个仆士都要陪着宫主一辈子住在婀娜山吗?可为什么我明明就是天池宫的宫主,奉昭明明就是仆士,为什么他从来不叫我宫主呢?而且他的脸是冷的,眼底也是冷的,明明两个人相依为命这些年,为什么他的眼中对我就没有半分的放不下、舍不得呢?”

  醒之不敢想象如果奉昭离开了,她会怎么办,每每有了这个想法,她都有种想大哭的冲动。她明明是奉昭一手拉扯大的,为什么他却那么讨厌她呢?她就真的那么惹人讨厌吗?

  日近正午,谯郡城内房顶上的积雪,在温热的阳光下化成了水珠,一滴滴地从房檐上落了下来。街道上的雪也已化了大部分,满地的泥泞。

  奉昭飞身进了一座巨大的府邸,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后苑的花厅。

  冬末的天气,偌大的花圃内,唯有一排排的万年青还保持着鲜嫩的绿色,各种奇花异草已只剩下枯黄光秃的根茎。花圃中间是个造型精美的花亭,花亭三面已罩着厚重的帘幕,只留下一处入口。一个人斜坐角落,对着缓缓走进的奉昭举起手中的酒杯,粲然一笑。

  奉昭慢步走了进去,神情自若地摘去身上的披风,递给一旁的仆人,转身坐到了那人对面,执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了一口,沉吟许久,道:“三十年的竹叶青。”

  那人回过头来,咧嘴一笑,“还没到拿药的时间,怎么舍得下山了?城门的人来报,我还以为他们看花眼了呢。”

  奉昭侧目看向一棵干枯的树,微微有点出神。

  那人顺着奉昭的目光看去,再次开口笑道:“怎么样?好多年没见过玉兰树了吧?这是年前我托人从金陵带回来的。花匠说过冬的时候一定要给这棵树包上厚厚的棉絮才行,我却偏偏不肯,非要看看这棵玉兰树能不能熬完漠北的冬天。结果真让花匠说对了,这棵树在初冬的时候就死了。”

  奉昭缓缓敛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了情绪。

  那人站起身来,走到奉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阿七,她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新任的宫主你帮天池宫找到了,也养育了这些年,就算是你日日替她守着天池宫又能如何呢?她看不到也听不到。你想想当年,她下江南的时候可曾回头看过你?那个时候你重伤未愈,你看看你脸上的这道疤,可曾让她有过半分内疚和不舍?真的,阿七你别再傻了,是时候将脸上的疤痕治愈了,而且……这些年了,你也该回金陵看看了。”

  奉昭垂着眼眸,紧紧地捏住衣角,浑身轻轻颤抖着。

  那人抚了抚奉昭的发髻,眼眶微微有点红,“阿七,你先住下来,等孔先生回来给你看看脉,这几日好好想想初年哥的话。你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漠北实在不是一个养身的好地方,你知道吗?现在金陵的牡丹节比以前还要热闹,你很多年都没有看过牡丹了,难道不想回去看看吗?记得小时候的阿七,最喜欢的花就是牡丹了。”

  奉昭将手中的酒杯满上,一口饮尽,侧目凝视着远处的玉兰树,良久良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四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异常的突兀,惊悸了四周的冬鸟,更是吵醒了睡梦中的醒之。

  醒之骤然睁开双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扶着身后的树,捏了捏有点发木的腿站起身来,竖起耳朵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声源挪去。

  天已黑,朦胧中,两个人影在不远处晃动着。醒之屏住呼吸,趴在树丛中,望着林中闪动的两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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