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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又想起从前了,那时夏影还活着,夕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万府见到这对夫妻。他们看起来很恩爱,相偕而来,席间展越浩百般体贴。后来,夕蕴才知道,他们是为了来求画的,她的画像。万漠也不是真的无私,他是在事隔两年后,才告诉她真相的。

  "展越浩给了我很多银子,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画可以那么值钱,可我最终没有收他的银子。因为他想要我每年在你生辰的那天,画一幅你的画送他。我娘子是无价的,小蕴,我想……他是爱你的。"

  那时候的万漠如是说,没多久,他就去了。倒是应了那一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毕竟是男人呵,怎么也不至于爱到如此无私。只是觉着无法再给自己的女人幸福了,急于托付罢了。现在想来,夕蕴才觉得那话语是多么无奈。

  "那场赌约,也是万漠教你的吗?"争争吵吵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平心静气地把所有心事开诚布公,展越浩有些无措,

  偷偷看了一眼展越浩,夕蕴才嗫嚅出声,"如果我说是,你会生气吗?不会哦,我想也是,你怎么会那么小气?万漠让我试试,他说我会赢。但我还是觉得心慌,所以求了严峰帮我,严大哥也是个好人哦,这些年多亏了他照顾谦镇……和我。"

  "嗯,他怎么帮你的?"

  "也没什么,就是让他帮我打理了一阵采轩斋,有人订货,就给灵为斋的货,账记在灵为斋上,我一个人毕竟分不了身做这些。严峰常说其实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太懒,看见账本我就头疼,以前有谦镇帮忙,后来就只我一个人,真的好累。"想了很久,夕蕴才决定直言不讳,这个秘密只有严峰和谦镇知道,她原本打算不再告诉第四个人的。

  "采轩斋是你的?你干吗弄两个东西一样的胭脂铺?"展越浩蹙着眉,实在觉得奇怪。

  "我爹做生意太中规中矩了,他病倒的时候,我们欠了一身的债,已经没人再愿意借银子给我们了,我才会逼不得已去青楼。之后的事你也知道,青楼的姐姐们帮了我,兴许是为了怕我难受,她们说银子不是借的,就当买我的胭脂。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们是真识货。可是……我这么一闹,真正的大户人家都不愿买我的胭脂了,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又折腾了个采轩斋。奇了,竟然误打误撞弄出声色了。本来想把灵为斋结束掉的,我爹死活不肯,说那是祖业,我就只好瞒着他两边都扛着,幸好熬过来了。唉……没办法,只能说我忒有天赋。"

  展越浩大张着嘴,极力地想消化掉这些话,全因为夕蕴的口吻太过云淡风轻,仿佛一切作为都是她玩出来的。一句无心插柳,又一句误打误撞,这般比较下来,让展越浩异常郁闷,只觉自己那么多年的努力简直堪称可笑。

  "相公,"感觉到了他的心思,夕蕴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要气馁,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得到老天垂怜的。像我这样的是极少数,正所谓勤能补拙。来,跟我大声念:我行,我可以!"

  "呵呵,看来你是觉得我最近对你太呵护了。忘了告诉你,银子上我很大方,感情上我很小气的。"没理会她的话,展越浩兀自把话转回了之前的话题,他不喜欢这种仿佛步步走进陷阱的感觉。

  万漠料得太准,甚至料定了他会在赌约中故意让夕蕴赢。他想娶她,也想了她好多年,这一切他无法去说。因为当年毅然选择扛下责任,就没有悔的资格。可是当命运真正给了他机会的时候,多年来已经习惯隐忍藏掖的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了。

  想当时,刘姨跑来提起那场赌约时,他分明是暗喜在心的,却故作勉为其难;最终,分明是他故意让她赢的,却在迎亲的那日怕了,他怕夕蕴口中惊天动地的爱,只是因为他的万贯家财。可是当一切都说开,却发现这个傻气的女人竟然什么都算计到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自娱自乐的戏子,可笑极了!

  "……我没有想过要算计你,是你自己太别扭,明明喜欢又憋在心里。你上辈子是不是做厨子的?拿手菜是不是闷烧越浩……"

  "谁跟你说我喜欢你了?"

  "完了,你这男人没药救了。算了算了,不喜欢也不勉强你了,这样你追我闪太累了,赶明儿我换个男人去,不来烦你。你太没激情了,实在不好玩……"

  "你敢!"

  "赶什么?赶猪?赶驴?赶越浩,赶过来让你煮闷烧越浩给我吃?我不要吃,我对你没兴趣了。"

  "钱夕蕴!"

  "干吗?没用了,心死了,叫得再大声都叫不活了。"

  天色慢慢暖和了,丝栈的生意也越来越忙了。展家丝栈降价而引发的混乱还在持续,这一年的丝商大会,也就更显得凌乱了。

  展越浩皱着眉,满脸的不耐,眼眸惺忪显得昏昏欲睡。面前的那些老家伙们还在闹,从百年前的辛酸史,一直说到现今,滔滔不绝。就连一直向着展越浩的老会长,都参与进来了。

  "越浩,你好歹也给大家一个交代。这样说降就降,会导致丝市大乱的。"见展越浩始终不发一言,老会长耐着性子,面色凝重地劝着。先前严峰府上的那次宴会,他还以为展越浩只是随便说说。这小子性情怪,又容易冲动,时常会突然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却没料到展家丝栈竟然真的开始降价了。

  "我又不是扬州丝商会的,没义务维护你们的市场规则。"看在老会长的面子上,展越浩终于还是开口了。

  可这话却着实把大伙儿气得不轻,四周又一次喧哗起来。

  "周叔,不是我们要闹,你看他这副样子!"最先气不过的是个年前刚入丝商会的年轻人,到底是初生牛犊,天地不怕,"展越浩,你到底清不清楚现在的时局?我们的丝绸质量和姑苏的根本不能比,去姑苏进货成本又太高。你家底厚,经得起亏本,我们可经不起。"

  "丝绸质量不好是你的事,这也要怨我吗?我只是降了自家丝绸的价格,没有逼着你们跟风。"越浩哭笑不得,搞不明白这都是些什么人哪,走路走不稳,还怨人家地没铺平。他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该把夕蕴带来,如果她在,一定会把这群家伙骂得哑口无言。

  "展当家的,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既然把家业搬来扬州,就该遵守扬州的规矩,考虑到大家的利益。展家丝栈本来就生意好,这么一来,如果我们不跟着降价,都会活活饿死的。"这回说话的是个年过四十的男人,语气要比刚才那个年轻人谦逊不少。他所经营的丝栈是扬州一家老字号。三年前,老当家的死了,身为长子,他扛下了家业,却应了那句古话,富不过三代。

  "不好意思,我是商人,只注重自己的利益。至于其他人,自求多福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其他人气得都快说不出话了。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向老会长,在眼神攻势之下,刚过古稀之年的老会长干笑了两声,只好挺身上前,"越浩,别没规矩,这里很多都是你的前辈。你当日来扬州的时候,曾说过是来帮老朽的,怎么净添乱啊?"

  "我记得……"越浩抿了抿唇,一脸无奈。当时他也不过就是一句戏言,这老家伙竟一天到晚拿着这句话牵制他,"我说了帮你,就一定会帮。你不是说,这个丝商会是一盘散沙,形同于无,让你觉得心有余力不足了吗?呵呵,你看他们现在多团结,自家门前雪都不去扫,只管他人瓦上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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