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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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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帝对她的死因讳莫如深,众人畏惧他的雷霆之怒,无人敢多嘴多问。 宫中偷偷传说,淑妃为献殷勤,曾经建议宫中妃嫔也参与阮七的祭仪,却被皇帝冰冷双眼扫视,吓得几乎哭出声来。 左相近日来的心绪也颇为不好,甚至有官员给他递手本时,因为多言聒噪,被他当场扫地出门。 短短几日之间,宫人们便觉察出了这一股紧张不祥的气氛,噤若寒蝉之下,做事也更为小心细致,生怕触怒了主子们。 然则宫中的流言,仍在不知不觉中散播开来,更形成一股诡谲暗流——据说,阮将军是被术者妖人所杀。 阮七其实是跟妖人勾结,意图弑君篡位……据说阮将军是窥见某位娘娘与人私通,这才被杀人灭口的。 种种谣言和耳语四起,更触怒了昭元帝,将为首几人施以庭杖后,染血的木签让饶舌者人人自危,终是将这等歪风硬压了下来。 然而梅选侍的揣测倒是没有成真——宫人们进出的腰牌居然没有被禁,仍能使用! 于是,丹离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呼……终于偷溜出来了!满街都是美食,真是难以选择啊!” 丹离的双眼滴溜溜一转,随即便胶着在透明莹润的水晶虾饺上,再也不迈不动步了。 她情不自禁的微微舔唇,粉红舌尖不经意滑过唇角,慵懒中带着无邪的魅惑,竟让一旁热情招呼的店家看傻了眼。 梅选侍忍住笑,瞥了一眼看似不耐,实则也一直偷瞟蒸笼的姬悠,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们都魂不守舍了——你也不用装模作样了,想吃什么就坐下来慢慢吃。” 丹离欢呼一声,连偷跟出来的麻将也从竹篮中探出脑袋来。梅选侍笑着掏出一个精致绣袋,从中摸出一小块银锭,递于一边伺候的小二,“这些先压在帐上。” 她转身欲走,丹离嘴里含着一个虾饺,声音都模糊不清了,“梅姐姐你要去哪里?” 梅选侍回过头来,虽是笑靥温婉,却是眼风如刀——她只说了两个字,“雪缎。” 目送着她匆匆而去,姬悠优雅的吞下整个虾饺,又喝一口汤,声音也有些含糊滑稽,“她就是太爱操心了。” 声调意味深长,虽是带笑,却有一丝隐含的复杂纠结。 他三两口吃完,随后也起身离去。 “我要去偷偷跟着她,看有没有不三不死的男人缠上来。” 他朝着丹离戏谑地眨了眨眼,随后也急急出门,雪衣素裳,风姿绰约,虽是戴着面纱,却也让无数食客看呆了眼。 丹离盯着他出去的方向,眉头深深的皱起,半晌才叹出一口气来。 “大家都有各自想去的地方啊……” 她三两口将虾饺吃下,连麻将也被迫叼了三只在口中,塞得满满当当,也喵喵声也没法发出。 “店家结帐。” “小姑娘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是啊,我的两位姐姐去绸缎庄买料子去了,我也想跟去看看。” 丹离眼中波光一闪,却是若无其事的恬笑说道。 “哈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倒是穿件粉色的合适。” 丹离笑着应诺,出了大门却是脚下一顿,随即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沿着朱雀大街边,左拐第三个岔道,走进去第七间门面——仍是那家布幌招展,色色诱人的粉圆店。丹离站在街对面,却是停住了脚步,不曾走近店内。 夜幕低垂,远处拱桥边灯火通明,人潮涌动,五色华光映入波心,宛如龙宫神境一般。 这是上元节的最后一晚了,过了子时,这一切的热闹,男女老少的嬉笑无忌,便会化为云烟,若要再重逢欢娱,便又要隔了一岁。 乱世倥惚,人多丧乱疾苦,下一岁人事沧桑,只怕已是大变,所以更要抓紧眼前,尽情享受这暂时的宁静安稳。 丹离站在街边,任由冷风吹得她素白毡裘飘荡,她小小的身影,隐没在暗处,静静得望定了街头,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下雪了!” 众人的惊呼,让她从沉思中醒来,抬头看时,只见晶莹雪片从天而降,纷纷扬扬的落到行人身上。 “前一阵的残雪还没融透,怎么又下了?” “瑞雪朝丰年吧!” “怕是要下大,我们还是回家去吧……” 路人的低声琐言传入她耳中,却激不起她心底半分波澜。 就这般痴痴地望着,心中却有一个自己也觉得可笑的期待——他,还会偶然走过此地吗? 风吹得越发冷凛,雪片落到领口,酥酥麻麻的又凉又疼,篮中的麻将可能是冷了,委屈得发出喵喵叫声。 丹离低下头摸了摸麻将,正要把它抱入怀中,冷不防抬头,却见一位似曾相识的中年店家正在看着她笑—— “姑娘,你站在小店门口看了许久,可要进来吗?” 是那家粉圆店的掌柜。 “多谢您的好意……我是在等人。” 等一个,也许永远也不会来的人。 “姑娘上次好象来过小店吧,如果不弃,请进来喝一碗暖暖身子。” 丹离看着店家神情恳切,一时觉得不过意,正要进去,偶然斜眼一瞥,双眸却因震惊而瞪大——是他! 第一百十一章 相恨不如潮有信 简朴古易的白袍,洗得几近灰色的轻逸,长发只简单一束…… 昂然挺拔的身形在人群中悄然而过,仿佛一阵渺然之风,又似泰山之颠般让人仰止。 那个身影,熟悉到让她心头剧痛。 风雪刮得她眼角刺痛,快要睁不开来,她却浑然不觉,一楞之下,随即追了出去。 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那人步速看似普通,一追之下,才发觉竟是快若神鬼一般! 青石条板经历数百年岁月,本就光润易滑,雪片融化成半冰半泥,丹离脚下一滑,顿时摔到在地。 手肘撑在地上,一片火辣辣的痛,只怕又是挂彩了……丹离皱紧了眉,吃力的爬起身来。 “走得好快啊!” 她双眸之中不再含笑,而是带着一种灼热与阴郁,一种甜蜜与怨愤。 她咬紧了唇,几乎要滴出血来,随即长袖一甩,一只小小的白色纸鹤飞了出去,在雪片飘飞的半空中朝前疾去。 “找到他。” 丹离的声调平静,好似方才睡醒一般安恬——然而谁若是听见她此刻的语气,只怕要吓得瘫软在地。 吉祥铺在京城西北角落的羊眼胡同里,深深曲折的小巷尽头,有气无力的有一盏灯摇晃着,露出模糊的“酒”“宿”字样。 蒙着纱冥的女子一双盈盈美目凝视着客房门,虽然竭力平静,却仍掩饰不住眼中的焦灼和忧惧。 有人敲响了门,沉稳的三下,不疾不徐,却让她浑身一颤,“谁?!” “送信来的。” 平和沉然的男子嗓音,毫无一丝暖意,却莫名让人心头一松,房内的紧张气氛也松弛下来。 女子犹豫一瞬,终究咬咬牙,亲自去打开了门。 门一开启,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位身着简朴白袍,长发随意束在身后的冷然男子。 他的衣料已是洗得发白,却偏偏在夜灯下显出一种微凉的沁华,柔软而随风飘扬,背后负的竟是一把木剑。 他的五官不算英俊,眉目之间却自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宛如泰山之颠,又似东海之渊。闭眼时身似枯木,整个人的气息都似消失无踪,偶一睁眼,竟是一种平和内敛的光芒! “请问……尊驾是?” 蒙纱女子迟疑了半晌,却实在想不起,“恒”的麾下,竟是有这样一号人物! “丹嘉长公主?” 那人声音有些低沉,却是简介明了,直问身份。 丹嘉点了点头,这才将面纱取下,露出自己清丽尊贵的容颜,却仍有些疑虑的打量着那人。 “我并非是恒公子手下。” 丹嘉也是聪明人,念头一转,立刻明白了,“你是清韵斋主派来的?” “她希望我来传信于你。” 男人并不承认,也不算否认,丹嘉听他的语气,知道他并非是惯常意义上的手下,她心头一动,随即隐约想起了一个传言来。 她眼中闪过异彩,深深凝目于他,好似要将这个人细细打量,铭刻入心中,“您大概就是宁非大人吧?” “唤我宁非即可。” 白袍男子沉声道,并未因她别具意味的打量而有任何不安。 果真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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