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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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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外修葺忙碌的声音隐约传来,丹嘉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唇角,“皇帝倒是挺宠你的……” “他对姐姐你才是最好呢——一来就封了妃位,宫里人都说这是罕见的殊荣啊!” 丹嘉听得这一句,心头顿时如针刺一般,怒意上涌却偏偏发作不得,她目光如电,看向一脸迷糊无辜,笑得有些娇憨的丹离,眉头一凝,将满心冷戾都咽了下去。 她一时默然无语,斗室之中随即安静下来,只有日光逐渐西移,在墙上洒下了金灿的光点斑痕。 良久,丹嘉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嘶哑,竟是带上了几分真切的痛楚—— “你还记得,我们在金陵的宫阙吗?” “当然记得。” 丹离的回答快速毫无迟疑,却丝毫听不出任何伤感唏嘘之意。 丹嘉转过头来,微含愠怒的瞥了她一眼,随即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的父王母后是谁吗?” 这话虽然声量不大,却实在是严重之至,换一般人早就变色垂泪了,丹离却好似仍是懵懂,居然睁大了眼,扑哧一声笑了—— “看姐姐你说得,我怎么会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记得?” 丹嘉冷然一笑,“你记得就好。” 她缓缓踱带窗边,望着正中的淡金日盘出神,仿佛不堪这刺眼金芒,她微微眯眼,任由半开的窗中吹入阵阵北风,遍体透凉之下,却是渐渐压下了心中的噪怒。 “你在宫中衣食无缺,颇受娇宠,可曾想起你的父王母后,还有你的姐妹和幼弟正被幽禁在御赐的府邸之中,长久不见天日?!” 她缓缓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声调平平中透出无穷愤懑。 “啊……怎会如此?” 丹离茫然的睁大了眼,好似万分惊愕,丹嘉暗道:总算你良知未泯。她正要趁热打铁进行说服,却听丹离咦了一声,好似想起了什么。 只听丹离恍然道:“入京那日,我也听了圣旨,里面是在说父王母忤逆了万岁,这才被关了起来——只要去跟他认个错,他就会既往不咎了。” 丹嘉一听这话,气得面色一白,正要斥责,却见丹离仍是没个眼色,一派天真的笑道: “万岁看着挺凶挺吓人的,其实为人很是宽厚,我每次惹怒了他,只要服软讨饶,他都不会再发火了……” “够了!” 丹嘉高声喝道,声音有些尖利,却让丹离的絮叨戛然而止。 丹嘉又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低声叹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不过军国政务,和女眷琐事全然不同,只怕万岁继续怪罪父王母后,他们惶恐惊怕之下,若是有个万一,我们做子女的万死莫赎……” 她的声音到此已是哽咽,平素刚强的语气中,隐约透出凄然苦涩,“你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若是有机会,就求他暂息雷霆之怒,对我唐国石氏宽宥一二吧!” “说得上话?!” 丹离好似很惊讶的叫了起来,气得腮帮都微微鼓起,“哪有这回事啊……他从来没仔细听我说话,我们每次见面,都是三两下都滚倒在床上了。” “……!!!!” 丹嘉素来清高冷然,哪里听过这等露骨言论——这等不知羞耻的话,竟是出自一父所生的五妹之口,想到此处,她顿时气得眼前发黑,一掌拍在桌上,怒然喝道:“你……!” 她实在骂不下去了,这一瞬只觉得心灰意冷,沮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激动之下,她又开始连连咳嗽,眼前只有“家门不幸”四个大字,金星一般不断闪烁。 “姐姐你是呛着了吗……小心小心,要多喝些茶润润口才是。” 丹离忽闪着黑眸,很是贴心的递上了茶水,却居然是幽绿新芽的碧螺春。 丹嘉哪有心思喝茶,她略微一抿,便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道:“我要走了。” “姐姐这就要走了?留下多坐坐嘛……” 丹离笑靥如花,却是依依不舍的拉住了她的衣袖。 丹嘉眉间露出一丝蔑然不屑,轻而坚决的从她掌中抽出衣袖, “我要回宫了。” 她起身走到房门口,却突兀停住了脚步—— “五妹。”她轻声唤道。 不等丹离回答,她冷冷道:“身为宫妃,身上永远抹不去母族的印痕。石氏的荣辱,与你息息相关,若是有暇,还是在万岁面前美言一二吧!” 她站在门槛处,仿佛抬头仰望着中天之日,声音却蓦然压低,带上了几分诡秘之意—— “对你来说,也是留条后路为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就算是威震九州,如日中天的皇上,也并非是高枕无忧的。你可曾听过,昨日上元灯节之上,金翅鸟惊现神迹,竟然口吐人言,预言大为不吉。” 她轻笑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口中只是喃喃的念着那一句—— “血日灾劫出天都,六朝王气黯然收。西方今日有圣人,龙章凤姿恒为君……” 冷然笑声宛如冰玉落地,轻笑声中,丹嘉飘然而去,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丹离眼前。 第一百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 丹离手中捧着瓷杯,笑吟吟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龙章凤姿恒为君吗……” 她端详着手中专门为丹嘉所奉之茶,微笑之下将手一松,只听一声清脆响声,瓷杯落在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 “你心心念念,还是一个恒字啊……” 她笑意越发加深,甜糯语气之下,却是让人心头发凉,“我本以为,只有乡野村妇才会相信这些谶纬神言……没想到啊,一只扁毛畜生的胡言乱语,就能让你如此兴奋?” 她哈哈大笑之下,仿佛乐不可支,“陷入情爱迷恋的女人,真正是愚不可及!” 丹嘉断然离去,一气走到宫门照壁前,这才觉得面上发烫,额角也一抽一抽的疼,不知是因为发怒还是悲伤。 她挥手示意不用宫轿,信步走到宫道长巷之中,身后侍女远远跟随,却因她面色不佳,并不敢多加劝说。 她步伐急快,不多时就走到了分岔道口,这里有一处清浅池塘,几块湖石将水面点缀得出尘一碧。 缠绕虬盘的紫藤架下,远远便能看到,有两位女子正对面而站,气氛隐隐对峙,身后更有宫娥数名,却是惊慌得不知该如何劝解。 丹嘉定睛一看,那朱红蜀锦亮得耀眼,不正是淑妃王慕菱吗? 另一人甲胄在身,银色鬼面,亮红珠链垂挂于前,与手中长戟交相辉映,刺得人眼角生疼。 淑妃怎么跟阮七闹起来了? 丹嘉心中一动,疾步上前,十步开外,便听见淑妃的娇柔笑声,“阮将军又在巡查宫中吗,真是辛苦了。” 她停了一停,以袖掩唇笑道: “只是将军你虽然勤勉,宫中却仍不太平呀——我听说昨夜死了两个人,据说是被吸干鲜血,浑身干僵……” 她刻意在这里加重了语气,身边围绕的宫女们听了这话,顿时一片吸气惊叫声,有人甚至捂着脸,吓得浑身颤抖。 “你承担着镇守之职,却任凭众人却被凶案吓得惶惶不安……阮将军,这就是你的为臣之道吗?” 淑妃笑意盈盈,口中言辞却锋利如刃,直逼阮七要害。 “宫中有凶徒作恶,我确实难辞其咎。” 阮七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她,眼神并无任何恶意,却让她心头一震,不由的咽下了半截嘲讽。 “但是宫中一向禁卫森严,即使昨夜是上元灯节,也只是允许宫女们在外逗留一阵,子夜之刻全数将腰牌收回,若无宫中之人相助,贼人根本是插翅难进。” “全宫上下几千号人,到底是谁做了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 阮七禀持武人的性子,说话简洁了当,言下之意却是让淑妃气得面色绯红, “你这话的意思是怀疑我了?!” “末将不敢。” 阮七微微欠身,由银色鬼面中露出的双眸,却毫不隐晦的露出不屑之意。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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