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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好容易将她抱入榻上,展了被为她盖上,看着她苍白的颊边那一道森然可怖的血迹,他忍不住极轻地为她擦净额前的污秽,又撕下一片衣衫包住她脑勺的伤处。低头之际,面颊离她相距三寸处,正贴上她的呼吸,那低弱而微冷的呼吸里,带着曾为他所熟悉的香气,他一时心头缤乱,慌忙撑住床沿,在距她床边一尺外稳住身形。

  看着她微颦眉峰,唇齿翕动着,仿佛正陷入了什么痛苦的梦魇中,他俯低了身,欲为她注入少许内力,又不想惊醒了她,正自犹疑间,眼角余光一闪,她枕旁那刻着“亡夫秦翦之位”的牌位映入他眼帘,他的手一时顿住。

  “你在意?”榻间的女子不时何时竟已醒,空漠的眼神直勾勾地望住他,让他一时退却了脚步。

  “你在意?”她冰冷的手掠过他面颊,眼波迷离地望着他,呢语般重复了一句。

  她指间传来的温度冰一般的冷,然而,那般的冷,竟让他不忍伸手挥开,却也不愿回答她,朱红色的瞳眸冷冷看着她,冰澈的目光却有一瞬的迷乱,却被她牢牢捕捉在眼内。

  她玉质般温润的手掌灵蛇似的蜿蜒而下,轻轻缠住了他的脖子,他方刚一挣,她便猛地仰起下颌,堪堪咬住他的唇,软腻的葇荑在他襟前寸寸游移,带着销魂蚀骨的冷意,探入他中衣里,他挣扎了一下,她却像藤萝般将他缠得更紧,他挣不脱,反被她狠狠吮尽了喉中最后一分气息。

  她冰冷的吻绝望而激烈,唇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单瘦的身子蜷缩着紧贴住他,如欲钻入他灵魂里去。唇齿缠绵之中,他尝到她的泪水,一丝丝的涩痛透心而入,却竟让他品到了一种饮鸩止渴般的满足。

  玉甄的手方解下他衣带,已被他紧紧握在掌中,玉甄望住他朱红色瞳眸,心里顿然一涩。

  “雪岚……”她颤着声轻轻唤了他一声,雪岚却未听见,他轻轻按住她双臂,朱红色的眸光一时迷离而恍惚。

  玉甄与他的目光对视了一刻,不知怎地,反而惊恐地移开了视线,空茫的目光有些魂不守舍地移向旁处,雪岚俯身吻住她的唇,天际这时忽地传来轰然一声雷鸣,雪岚顿时如被击中一般,停下了为她宽衣的动作。然而,在闪电透过窗隙、照在她脸上的那一刹那,他却惊异地自她眼底看到了一抹妄图败坏常伦的疯狂。

  眼前的这张脸苍白若死,却带着一抹解脱般的希望。

  原来是这样啊!竟然是这样……他差些忘了,她已是个人,而不是凤,她也从未真正将自己当作是凤。然而她原来却是知道的,原来她一直都知道那个他从不曾开口对她说起过的“秘密”。

  雪岚轻轻扶她起身,玉甄半倚在他怀里,孩子般地侧头轻靠住他的肩膀,雪岚缓而平静地宽下她的中衣,又缓缓褪去她的亵衣。她一丝不挂地赤裸在他视线内,雪岚却在这时冷静地闭上眼帘,快速封住了玉甄身上六处大穴。她无法动弹,刚嗫嚅了一下嘴角,唇已被雪岚紧紧封住,一股暖暖的气流溢入她唇中、漫流进四肢百骸,本已枯朽麻木的身体,仿佛在这热流中一寸寸活转了起来。

  “你当日被我所伤,虽不致命,但这些日子操劳太过,伤势复加,如我不将真元渡给你,你的身体恐怕至多只能再撑住十日。”他低幽的话音传入她耳内,玉甄眼角漫下一行泪水,雪岚的唇依然贴在她唇上,声音却是以腹语传出:“你的伤,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

  因他而起,他现下要还给她吗?他要把一切都还给她,然她呢,她能还给他什么?

  镇定下心神,收干眼底泪水的瞬间,忽听门外大作的雨声中,隐隐交杂住一行人的脚步声,声声入耳。

  那是——战靴跺地的声响。不仅如此,由脚步声听来,那一群人武功必然不俗,其中似乎还有高手。

  “别分神。”雪岚将她的身子挡在怀内,同时抬指点住她的哑穴,让她无法开声。

  “别分神。”他通过腹语传来的声音将她慌乱的心神镇定下,然而那阵炽热的气流在她体内游走不息,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呼吸也愈加沉重……

  足声渐逼渐近,此刻玉甄并不知道,雪岚紧闭的眼底,那一抹一闪即逝的冷光。

  卧房的门很快便被推开,玉甄的目光被雪岚挡住,她看不见门边的动静,然而,她却已知道来者何人——

  “玉甄公主,现下战事未定,我哥哥尸骨未寒,您却竟然藏在这里,跟这个男人行苟且之事!”

  秦翥幽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然而此刻,玉甄却是欲辩难言。她又能如何为自己辩白?

  “将这对狗男女给我拿下!”仿佛是看出了二人此刻正当紧要关头,秦翥一声令下后,便悠然立在门边,冷眼看着玉甄当如何应对。

  然而,那几人方刚迈出数步,玉甄眼见雪岚的手蓦地探入衣物内,她目光一亮——果然,电光之间,秦翥那几名近身护卫即已纷纷倒地而亡。

  “你……你究竟是何人?”秦翥问出这句话时,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然而雪岚却并不答话,待为玉甄渡尽最后一口气,他额际已满是细密的汗珠。

  一口气渡尽,玉甄体内燥热渐褪,面颊也已有了血色。雪岚手指疾点,方为玉甄解开穴道,她脸已涨得绯红。

  由他方才出手的那电光般的一式,秦翥也察觉出此人来历非常,便不敢再贸然动手。

  雪岚并不理会秦翥等人,只是默默拾起床边的衣物,为玉甄覆住身子,即又抬起眼,冷冷望了一眼秦翥。

  只那一眼,已令秦翥心中一震:这个人,这个人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

  蓦然间,他心里已猜到这个人的身份,掣剑的手顿时被汗水浸透。

  雪岚望住玉甄失神的眼,一手执紧了她的手,一手指向门旁的秦翥,淡淡地问了最后一句:“我再问你一次、最后一次——你要跟我走,还是留下来?”

  我要跟你走。玉甄心里这般想着。凭她那一点微薄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这个乱世的规则。她已经倦了,彻底倦了,她为玉螭国、为她这个姓氏,付出了将近半条命,现下她只想从此跟他避居世外,平静过完此生。

  她知道,柳怀还没有死。可是她的仇,却已经报了——当她向柳怀捅下那一刀之时,她便已知道,她想要惩罚的那个人,只是她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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