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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霜妃要去吗?"夜佩问。

  "这么正式的召幸,不去是死罪!"她回道。

  "那,真要穿上这个?"夜佩不禁脸色沁红,伸手摊开那件羽衣。透明的,像一阵轻烟,无风亦可飘动,蛊惑而迷离。

  皇北霜一手摸上那件寝衣,怅然吟道:"穿着它,着上淡妆,走过长廊,沾着月光,入了谁房?是妃,是妾,都是他身下妩媚!"

  "霜妃还有心情唱歌?若不是……想开了?"夜佩瞧着她。

  皇北霜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去把我明日出行要穿的礼服拿来!"

  夜佩和再萍相看一眼,轻轻地,将那件寝衣搁在了她的床上,窗外一阵风,将它卷动着。无人理……

  走过长廊,沾着月光。皇北霜一身紫红华衣,长长的绣金披风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筑俊走在前面,嘴里虽不说话,心中却思绪万千,这是他第二次领着皇北霜去云雨殿。上一次还有真渠幼佳,上次以后近半年,皇北霜却再也没有受过陛下点召。

  而今夜,突如其来。

  那战斜倚在床边,黄色的雾帘,遮去他半张脸。似乎也是沐浴过,他的胸口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水珠。他没有抬眼看她,只是专心地玩弄着手里的木埙。

  "为何不穿寝衣!"他问,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怒。

  "明日出使弥赞,或许有去无回,想让陛下看看,说不定将是我留给您的最后一个印象!"

  那战眼一冷,伸手拨开床帘,她半跪在一边,明媚鲜妍,一双灰冷的眼里,像是落着盘棋,走一步,是一步。

  "上前一步!"他推开盖在腿上的被子,坐起身,凌乱的头发披在身后,望着她,他面无表情。她上前一步。

  那战似笑非笑,招招手,"再上前一步!"

  她又起身,再上前一步。

  然后他看着她的裙摆,上面绣着百鸟凤凰,是刺金,在月色下十分魅动。

  "一步,只要再上前一步,你就可以到我的怀里来!"

  他拉下身上的睡衣,露出壮硕的身体,坐在床上,莫测地说。

  皇北霜却站在原地,依旧半跪着,垂下脸,看不到她神情。

  她不上前。

  窗外枯枝在墙边投下乱影,风过便一阵摇晃。

  "十三岁,我拥有第一个女人的年纪!"

  那战坐在床上,闲淡地开口,"她现在是我的舒嫔,比我大五岁!"

  皇北霜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男人与女人,就是征服与被征服……,呵呵!"他低沉笑出了声,"譬如,她一次不臣服,我们就可以有第二次,她一夜不臣服,我们就有第二夜。她不忘我欢愉,我就彻夜侵占,直到,她情难自禁……"

  "可是您,已经遗弃了她!"皇北霜没有抬头,看着床下的暗影,她苦苦一笑,"舒嫔常来我宫中听箫,不为别的,只想在您来的时候偷着见一面!"

  那战赤裸着身体站起来,离她仅一步之遥,视线下,见到她头上一支珠钗绾着青丝。他伸出手,将钗拔下,乌黑的头发如水泻开。

  "抬起头来!"

  她没有动。

  "或许,我该以同样的方法来收服你。"

  她笑了,"那我也会还陛下一个同样的结局。非妻,非棋,非己。陛下,我必成为您云雨生涯里不复回首的一悸。"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拉起睡袍穿上。

  "你知道,这一步,你不上前,我就可以问你死罪?"他坐下来,以手指勾起她的脸,轻佻,傲慢,"可是,我不能问你死罪,也不能给你第二次机会来践踏我的尊严!你说我该怎么做?"说着,他的手指惩罚性地按住她的唇,柔软的唇,陷落了他粗糙的手指,忽然,他冷冷地说道:"皇北霜,你就跪在我的脚下吧,一整夜,忠诚地跪在我的脚下,直到明朝破晓!"

  她就着他的手指,点点头,整个人跪了下来。

  那战的手指,很慢,很慢,花去了很多时间,终于从她的唇上移下。他往床上挪了挪,摸到那个小小的木埙,一手拿起,轻轻吹了起来。

  埙的声音很寂寞,不似笛的空灵,不似箫的幽雅,像极了闷哼,在这华丽的云雨殿里抑扬起伏。皇北霜垂头聆听着,似觉看到了一片又一片黄沙正被风儿吹起,逐层逐层滚动,沙沙做响,末了,待人睁眼一看,一片新月丘痕蜿蜒而去。

  云雨殿里没有云雨,缠绵床第一无缠绵。

  冬夜里,他嗤笑自己,一生不知情欲饥渴是何滋味。而那个女人,美丽沉静,波澜不惊,在他脚下跪了整整一夜,誓不上前。那犹如鸿沟的一步之遥,像条冥河,彼岸,果真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个印象。

  埙歌索索,一夜无眠,与她,总是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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