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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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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天下 锦渊打量着她的神色,心下明白了几分,又是叹息,又是愧疚道:“你是在怪我吗?” 宝锦低声道,她缓缓抬头,“这是我欠季馨的……” “只是当初……既然知道是我,为何你放任我的复仇,而不告诉我真相?!” 锦渊眼中闪过一道黯然——-妹妹果然还是对自己心有芥蒂了……” 她苦笑道:“当我发现时,你已经做的有声有色了,我从没想到,我那小小软软的宝宝,竟然已长成这般出色——我只需在暗中看着你,小心扶持着你,一步步走向至高之位,而不必再跳出来与你相认了……” 她苦笑加深,低喃道:“可你居然也将心遗落到他身上——-我没有阻止,是因为只有看清了这个人,你才会最终死心……“ 她的声音,再不如先前的铿锵,“可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无辜的……他没有背弃任何人……” 她闭上眼,无声地流泪,这一刻,如神祗般高高在上的景渊帝,而是无助孱弱的女子,正为情殇而泣 重要的,在意的……憎恨的,想要长久相守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在了啊…… 宝锦闭上眼,一张张栩栩如生的容颜在眼前熠熠浮现,随即,便沉入虚无,消逝不见。 宛如指中沙,镜中月,海之蜃。待你伸出掌心想要捉牢,一切,便在这岁月萧瑟,悲欢离合中化为乌有…… 此时日光金黄湛亮,照得人面都是一片光华模糊。风拂玉帘轻动,带起玲珑清脆之音,正是宁静温暖晨时,宝锦却只觉得苍白惨淡。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一双温暖而熟悉的手将她扶起。“宝宝你怎样了?” 宝锦抬起头。呆呆看着姐姐熟悉而陌生的容颜,唇角微动。好半天,才艰涩地挤出了一句—— “姐姐……” 她地眼空芒而又寥远,仿佛连魂魄都被吸去几分,惟独那墨色重眸中央的一点,却凝射出强烈的光芒。 “你到底是怎么了?!” 锦渊见她神情怪异,似颠似狂,心下大骇,连忙扳过她的肩头摇晃道。 “姐姐……我无恙。” 低低的声音,仿佛是疲倦到了极点。又仿佛是沉郁激烈近乎爆发,缓缓的,宝锦抬起头,直直看向锦渊—— “这一路走来,可真是远 她好似在梦呓。却又带着洞彻一切的冷然和悲悯。“可是,这般结果。就是你想要的吗……皇姐……!” 她一字一句地吐出,诡谲而不祥地气息,在互相扶持的两姐妹间氤氲飘摇。 锦渊顿时楞住了。仿佛是千年之久,又仿佛只是转眼一瞬,她缓缓地,静静地抽回了手,居然微笑起来。 她轻笑着,仿佛洞悉了人心底的秘密—— “你还是在怨怪我了……” 她轻轻叹道:“因为我,才连累你遭遇了这一切,你原本就不该被卷进这旋涡……” “你我姐妹一体,本也没什么连累之语……” 宝锦静静地望定了她,黑幽幽的眼里光芒耀眼—— “但今日这般局面,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颠沛流离,家破人亡?!这一切,难道你从未放在心上吗?!” 仿佛是冰冷的岩浆一朝灼热,从血脉中喷涌而出,宝锦只觉得喉头发烫,有什么东西从心中爆揩,不吐不快—— “姐姐,这个朝廷社稷,几百年的元氏天下,这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在你的眼里,究竟是什么?!” “是一颗颗可以拿捏的棋子?还是一堆堆泥塑木雕……还是,任由你转赠赐予的玩物?!” 宝锦的眼中,泪滴落得厉害,她只觉得面上一阵滚烫,不知不觉间,却是将自己内心最深处地怨怼喊了出来。 随后,便是一片死寂。 锦渊的身躯僵在了那里,微风吹过她的长发,乌檀卷雪一般,再看不见半点动静。 满头青丝,就那般缓缓的,缓缓的,低了下去。 “你说地对,也许,是我地自以为是,才会有今日这般局面。” 锦渊的声音毫无苦涩,甚至不带半点痛楚,只剩下,心如止水地平静。 这话音听在宝锦耳中,却好似有利刃划过心头,一阵剧痛过后,只留下近乎凌迟的悲绝。 “父皇没有男嗣,我在他的默许下,从小就学习帝王之道,目下无尘的毛病,也许在那时就已经酿下了。” 锦渊近乎是微笑着说的,她的声音平静而温婉,好似长姊在谆谆教导,絮絮慈语。 “少时,我就知道父皇跟方夫人之间的暧昧……可是婉芷那时候,也不过是个略微比你大些的孩子,她那黄鹂般的笑声,我至今还记得——那时候,我绝不会料到,那般羞怯可人的孩子,竟会有这般深沉的机心和预谋!” “父皇驾崩后,天下尽掌我手,于是我便为所欲为,随意玩弄机巧,将整个天下当成了自己的嫁妆!” 锦渊的笑声中带着无尽讥诮,那是对自己过往的切齿讽刺。 “我轻视了天下之争的冷酷,也轻视了逐鹿者的野心和手腕,落到这等下场,也算是贻笑大方。” 她低低笑着,却仍将身躯站得笔直—— “宝锦,你说的对,是我对不住天下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染血 日光射入,锦渊的身形在金砖地上投出淡淡孤影,锦渊微笑着,浓若点漆的眸中闪过复杂而沉痛的光芒,“宝锦……你说的都对” 良久,她才伸出手,缓缓的抚过宝锦的头发,温柔宠溺,一如从前,“宝锦……你长大了,说的真对……”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带着痛极的虚空,宝锦心中若有所感,只觉得一阵不祥,她慌忙拉住姐姐的手,依偎在袖中,一如从前,撒娇耍赖,却没了那份亲昵—— “姐姐,我只是心里痛,痛得受不了——我不是刻意要伤你的!” 锦渊微笑着摇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你说的对,是我肆意妄为,才导致了这一切——-我本就是元氏的罪人。” 她感受着妹妹袖中的温热,因着重重鞭痕而心中绞痛,“只是害苦了你——一切因我而终,也该因我而止……” “姐姐你说什么?!” 宝锦闻言浑身一颤,满心里都是痛意,扑入她怀中,死命拉住不放,两人之间的鸿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何来此不祥之言?” 她的声音微颤,却终究不忍道:“是我出言无状,惹了你生气——” 锦渊缓缓拉开她的手,微微笑道:“你说的是真话,我也没有生气……” 她打开窗,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红日,眯起眼,感受着暖阁中最后的昔日宁馨—— “种了怎样的因,便有怎样的果……这个道理,我早就该明了才是。” 秋日之风高爽清淡,她的话音飒然而过,整个暖阁中也因这份云淡风清的决然而变得空寂冷肃。 宝锦还欲再说,锦渊挥手制止了她,“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宫中一片混乱,好些要务还需重整,我亦是分身乏术——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对着宝锦轻柔笑道,“你住这里便是,我去紫宸殿一趟。” 宫中乱象过后,满地里都是血迹狼藉,宫人们惶恐惊诧过后,便是你方唱罢我登台的释然,之后,便是几人欢乐几人愁,其中浮沉起落,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宝锦坐在暖阁之中,左右侍者如云,前后赶来谒见问安者络绎不断——这一番改天换地,人生如梦,她从一介阶下囚,前朝余孽,一下又变回了金枝玉叶,人生之际遇,有时真如大梦一场! 宫女们在一旁言笑晏晏,纷纷恭祝宝锦丕极泰来——那原本是她们头上之日的伪帝,此时便成了十恶不赦的凶徒。 宝锦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不知怎的,她心中砰砰直跳,心神不属,此时,外间珠帘连飒,却是有人不顾宫女的惊呼阻止,大步而入。 “是你!” 宝锦抬眼一瞥,竟是宋麟盛怒而来! “锦渊陛下功体未愈,已近油尽灯枯,只为了你勉力支撑,你却这样回报她吗?!” 他双目怒意上涌,平日仪态不复,已近无礼叱责。 宝锦心中一凛,失态立起,急问道:“你这是何意?” 宋麟冷然一笑,又扫了她一眼,声音低而有力,“你侥幸生在皇家尊贵,双手不染纤尘,却要埋怨她指间之血,不觉得荒谬可笑么?!” 未等宝锦回答,他冷笑一声,转头扬长而去,只甩下一句语焉不详之语,“但愿你今后不要后悔才好!” 珠帘在他身后被粗暴甩落,晶莹玉滴滑落一地,宫女们正在手足无措,却见云时急急而入,眼中虽可见疲惫血丝,却仍不掩关切,“他没对你怎样吧?” 宝锦摇了摇头,一眼瞥见他袍服下摆那一摊干涸的血迹,心中闪过一道隐秘而残忍的痛楚。 这是“那个人的血…… 他真的,已经不在了…… 她的唇被贝齿咬得微微发白,却仍强撑气力道:“你的人可安置妥当了吗?” “再妥当没有了。” 云时笑得洒脱豁达,却别有深刻的涵义—— “左右都是黄帅和你姐姐的人马,我的部下大概可以高枕无忧了。” 宝锦一听这话,黛眉又皱,“是我让你为难了……” “你这么说,却又把我当成什么外人了?!” 云时佯怒道,却见宝锦仍是愁眉深锁,于是反而劝道:“你也不用这么介怀,彼此并非一体,锦渊陛下谨慎戒备些,也无可厚非。” 宝锦凝视着他,忽然叹道:“确实是我让你为难——你对这天下大业,也不能说无意,却生生为了我,白白受了这些磨难,自己一无所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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