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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那几个守卫互相看看,心下也是犹豫不定。眼前人风度卓然,定不是什么宵小之辈,白日里也未曾听说京中出了什么大乱。若不是楚王还好,真是楚王,真有要事,万一被这城门耽搁,他们几个脑袋加起来也是担待不起的。不如就放他出去,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想到此,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明白彼此心意,轻轻点了头,那为首之人道:“王爷您知道,没有手谕,我们本不该放您出去,但又怕耽误王爷要事,所以……”他迟疑了一下,看着沈羲遥。

  沈羲遥从方才他们几人相互点头便已看出此事无虞,心中大石放下了,此刻这守卫要说什么他也是心中有数,于是点了点头:“放心,出了事,本王担着。这玉佩就留给你们做个印证。本王三日之内还会回来,到时还给本王便是。”随后,他看着那群如释重负的人说道,“本王不希望别人知道此事。”

  东都离京城并不算遥远,若是快马加鞭,按路途算,一日不歇应可到达。但需经过京城外的北邙山。,这北邙山山势险峻,悬崖峭壁比比皆是,便不可能有快马加鞭之说。加之夜色下难以辩明方向,多是白日里行走,夜晚宿在山上简朴的客栈之中。如此,通常得花去两三日工夫。

  深夜的北邙山凄迷幽深,草木峥嵘葳萋,偶尔“嘎”地一声鸟叫,透出无限的诡异。沈羲遥回头看了看百步外微亮的一盏灯火,又看了看眼前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终还是夹了夹马肚,向前而去。

  自他出城进了北邙山,天色已是黝黑,本是寻着弯弯一轮镰月辨着道路,却在进山之后风起,浓重的云遮挡住了天空星月。他是第一次独自进山,又是夜晚,那山上小径虽不多,但行了几里总有岔道,难以辨别。此时,沈羲遥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凭着一时冲动,独自盲目出宫,似是犯下错了。但内心里,却还是无怨无悔。

  好容易看到山中简陋的客栈,一盏脱了色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摆不定,沈羲遥却是一喜。他已是迷了路,转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这暗夜中的一点亮光,连忙奔来,却不为住宿,只为有人指明方向。那客栈老板一再挽留,毕竟夜晚行路十分危险,再加上隐隐有雨,万一出了泥崩,便是谁也救不出了。沈羲遥却意志难违,执意前行,他心中挂念凌雪薇,同时也要在后日返回京城,如此才不会被人注意,此夜,他是一定要过了这北邙山的。客栈老板见自己挽留不成,只得扎了火把,备了干粮和响哨,才细细指明了方向,临行时又叮嘱沈羲遥,一旦遇到险情,吹响响哨,他与这客栈中人定会奋力救助的。

  沈羲遥抿了唇,他深知夜半行路的危险,但还是迅速装好那些物件,拜谢了店主之后,继续前行。

  一路上,风越来越急促,渐渐夹杂着枯枝败叶迎面而来。沈羲遥长长的披风被风撩起在身后,好似一面大旗一般。他不时要闭眼躲避扑面的硬物,因此几乎是靠着马儿自身的灵性行驶。

  地上的小道越来越窄,沈羲遥渐渐不安不起。方才似乎选错了一条道路,正欲调头,突然眼中被吹入一颗沙砾,他本能地用手去揉,只留一只手握着缰绳,可却怎么也揉不出来,眼睛疼痛难耐,又有灼烧之感,眼泪不断淌下,视线模糊一片。

  前面似乎开阔起来,沈羲遥却无心在此,他半低着头,颠簸中那颗沙砾终于随着眼泪流淌出来。沈羲遥感到一种豁然开朗的境界,方才心中好似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此时却徒然不见一般的轻松。这才注意到眼前,那马儿前蹄高高腾起,伴着一声嘶鸣,他心中一惊,已经辨出走进了绝路。

  凌雪薇坐在客栈窗前,街面上虽不是人潮涌涌,但还算热闹。佩儿随着大夫采买药材去了,临行前自己又交代她买些日常用具回来,这小镇不大,因此不会耽搁太久。

  凌雪薇就这样看着外面,不远处便是层峦的山峰。凌雪薇看得痴迷,那山脚下是金黄的一片,越往上逐渐绿起来,而山顶又是一片洁白,间杂着细细蜿蜒的道路。仿佛巧夺天工的染色布匹,精致大气。暮色为那群山又罩上了温柔的色泽,夕阳橙红的光越过山顶皑皑积雪落进她明澈的眼中,化作温情无限。她的手上轻柔地抚摸着一块绯紫的玉佩,“比翼”二字透出清洁的光泽。“悠悠洛阳道,此会是何年。”她低声吟出这句诗,面上的笑容渐退,换上女子温婉柔和的相思之态。

  空气里水气渐渐重了起来,风却停了。马儿受了痛,脱了缰绳不知何处去了,沈羲遥自看到前方的万丈深渊,情急之下侧身滚落倒地,随着惯性直撞在一丛灌木才停下。

  他一直闭着眼,只听见耳边风“呼呼”而过,仍觉得头脑一阵阵眩晕,慢慢睁了眼,似乎还看到了金星萦绕。沈羲遥无奈一笑,心还“突突”跳着。他缓了半刻,欲撑了身体站起来,脚下一阵刺痛,不由咧了嘴,顺手摸了摸,似乎有些肿胀。沈羲遥虽为皇室贵胄,6岁御极,但并非养尊处优之人,幼时曾与四皇子裕王沈羲赫一同在军营历练,平日里也多骑射,这样的伤势倒不足为惧。只是他心中担忧,看样子脚是扭伤了,行走必有不便,马儿也不知何处去了。他心中明了,那毕竟是汗血宝马,认得来路与主人,不多时一定会回来。想到此,沈羲遥也就放下大半心。这样一来,倒觉出胳膊上的疼痛,原来胳膊也有蹭伤,渗出丝丝鲜血。沈羲遥叹了口气,扯下墨色衣袍一片,按照在军中所学固定了脚踝,再用余下的缠在了臂膀上,有几分狼狈模样。他心中感慨,自己私自外出一事,恐怕是瞒不住太后了。

  此时,夜色深重,无星无月,好在风停了,就不觉寒冷。他四下看看,自己跌进一片灌木之中,身下多枯草,不是很软,但也不妨碍他小憩片刻。快马加鞭行了几个时辰没有疲惫那是假的,又有伤在身。便解下披风盖在身上,慢慢闭了眼睛。

  不多时,沈羲遥被一阵若有似无的热气和低低的对话声惊醒,灌木前不远处,几个大汉围在一起烤火,火光明明灭灭在他们脸上,都是粗犷的男子,一身黑色布衣,面目绝非和善。风夹杂着丁点火星飘到沈羲遥躺着的地方,心知这些人不会是善类,不然也不会半夜在这山中。沈羲遥屏气凝神,尽量隐藏起自己,却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那群人并不知道身后灌木中还有一双眼睛,他们一边烤火,一边抱怨,仿佛是山前下了大雨,他们躲闪不及,都被浇了个彻底。山后这边却滴雨未下,烤烤火,吃点干粮,还要启程赶路。

  “这雨来得真急,真背气。”一个人抱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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