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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其实,朕曾经很希望你做朕的儿媳。”仿佛明白了她的来意,他开口道。

  她心酸:“皇上这阵子的照顾,沉醉没齿难忘。”

  “去吧。”殷劭仪摆手,“杨恪在宫外等你。你不必担心彻儿,朕今天让他出宫办事了。”

  她微怔,再想起方才遇见的燕华,旋即了然,一丝苦笑挂上嘴边——原来,这些日子,她身在局中却浑然不知。

  这布局之人,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

  只是他可知,他又一次伤了她?

  浩荡皇城,终成身后渐远的辉煌。

  夜色中,高大的身影站在马车旁孑然而立,银色的月华洒上他的一袭黑衣,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她,一步步地走近。

  仿佛是几生几世那么久远,她终于站在他眼前。

  “带我回去。”她轻声说,声音里有着历尽千山万水的疲倦。

  他不语,幽深地眸望着她,修长的手抚去她脸上的湿意,随即抱起她。

  马蹄声踏破夜的寂静,渐行渐远。

  五十八、东风回首尽成非(二)

  马车在城外与同来的大队人马会合,便一刻也没耽搁,连夜离开。

  看见他掀开绸帘进来的时候,沉醉微讶,她本来以为,他是习惯骑马的。

  并不宽敞的空间,因为多了一个人,突然弥漫局促的气息。

  她撇过头,撩起窗帘看窗外的星空,银白的月光在无瑕的容颜上,美得惊心动魄。

  他依旧无言,静静地看着她。

  她被瞧得有些恼,嘲弄地一笑:“披星戴月地赶路,难道怕有人追来吗?”

  “是。”低沉的声音出口,他慨然承认。

  好不容易才让她又回到自己身边,他真的不想再生变故。

  他的坦白让她一愣,随即她心酸道:“为什么这么做?”

  他怔住,然后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只是,他却轻轻一笑,兀自沉默,仿佛在想着什么,心绪万千。

  “爷,”齐森在外面唤道,“你该吃药了,别又忘了。”

  他掀起那侧的窗帘,一个药瓶递了进来。他倒出两颗药丸,拧开水囊和水吞了下去。

  ——他怎么了?为什么要吃药?想起那夜他吐血的情景,她心里忽然一震,眼里染上了几分疑虑。

  他看了她一眼,并没作任何解释,只是仰头靠在车厢上,表情莫测。

  夜风吹得窗帘翻飞,发出簌簌的声音,隐隐听见,远处有人吹笛。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信吗?”

  悠扬的笛声中,恍惚传来一句,听得如此不真切,仿佛置身梦境。

  她猛然回头,盯住他。

  这样的话,会是自他口中说出的吗?

  一直觉得,他就是那样一种人,任你柔肠寸断,任你相思成狂,他总是清醒如初,知道何时该走,何时该留,取舍之间,冷静镇定。不是没有期待过他能说出这一句,否则也不会在他一声“喜欢”之后便欣喜若狂难以自持,只是,太过惨痛的回忆告诉自己,纵然亲睹他曾经的情深意重,那也只是曾经。

  于是,她低头淡笑:“我不信。”

  黑暗中,他闭上眼,藏住唇边惨然的笑意。

  从前牢牢地护着自己的心,怕伤人亦怕伤己。这一颗心,不给,对她已情难自禁,给了,却未必能护得一份圆满。

  她的眼里的感情,单纯得容不得半粒沙子,他要怎样才能告诉她,他的心自始自终从未背离?

  踏出这一步,他已无余地可留。

  不是没有想过她的拒绝,却不知道亲耳听见会如此心如刀割。

  当一切为时已晚,他究竟还能怎么做?

  杨某的初衷,一因为她是六王的女儿,二因为她是萧沐的弟子。

  无法抑制的疼痛,自心口传来,让她无法呼吸。

  从始至终,杨某心里只有亡妻一个人,若能轻易动心,又何必独身十年?

  好冷。

  雪花不停地飘下来,落在她的身上,脸上,凝成冰,化作泪。

  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迷茫,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蹒跚前行,再也看不见远方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也回不到那个温暖的怀抱。

  像沉入千年的冰湖,寒彻心扉。

  忘记了是哪一年,谁在树下温柔地笑。

  ——早在你把她救下来的那晚,她就已失去了杨恪的孩子,而且今生再无可能生育!

  是谁在呼喊?又是在说谁?

  火燎般的腹痛,是在惩罚她的任性么?

  原来她竟是如此地罪孽深重,背负了两个至亲的性命。

  “醉儿!醉儿……”声声的呼唤执意将她自噩梦中拉回,她睁开眼,却看见在心中铭刻几生几世的容颜。

  “我恨你……”清晰的怨怼,在心中埋藏许久的委屈和伤痛,终于随着泪水倾泄而出。

  “我知道……”他咬紧牙,在她耳边低语,也红了双眼。

  “为什么我要爱上你?为什么伤害我?为什么又找来?为什么我会失去他们……”声声的控诉在她泣不成声里崩溃,心中的疮疤被一片片地揭起,她痛得全身颤抖,狠狠地咬住他的肩头,让他陪着一起痛。

  他沉默不语,任她彻底地发泄,轻轻抚着她的发,如从前安慰她时一样。

  过了许久,她终于哭得累了,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不说话。

  发现领口被她微微扯开,他伸手,却被她挡住。

  衣扣被她一个个地解开,他浑身僵硬。

  “怎么……会这样?”言语忽然变成最艰难的事情,她惊愕地望着他胸前,本已止住的眼泪,又一颗颗地滑落下来。

  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道道深得吓人,找不到一片完好的肌肤,她无法想象,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承受得住这些致命的刻骨伤痛?

  难怪,那一夜他会吐血。

  难怪,总是酒量很好的他,连饮三杯就脸色发白。

  难怪,齐森会嘱咐他吃药。

  而他居然瞒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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