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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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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缠绵,连屋子的一片狼藉是什么时候被收拾好的都不知道,哪有时间说话?怕他能从我眼睛里看到什么,立时垂下眼睛,脸上迅速发烧到连耳朵也滚烫。 胤祥这才一一说道:“邬先生走了,但皇上命李卫先帮着照顾照顾先生,所以邬先生现在住在金陵,李卫的江苏巡抚衙门;孙守一和阿都泰现在都手握京畿重兵,皇上还没下令解除京城戒严,他们都还忙着呢,也没什么好说的;碧奴,现在是将军夫人啦,呵呵,皇上把武世彪的儿子交到她那里一齐照顾,也很妥当,等这阵子忙过去,我会派人去把武世彪的尸骨移回京城厚葬;多吉嘛,年羹尧说他以为把你跟丢了,急得直哭,年羹尧带他一起,跟着你和老十四后面一起回来的,现在孙守一和阿都泰军里学规矩,皇上说让他学学礼仪,就放到你身边做侍卫;性音……邬先生走时还问我,性音和坎儿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 胤祥轻描淡写地省略过去,又有些迟疑地说:“凌儿……听说昨晚在潞河驿,老十四说了些混账话?” “什么?李公公很快就带着我走了,我不知道,他说什么了?” “哦……也没什么……我瞧着他那样子,肯定会给皇上找不痛快的……不过没你什么事儿,有皇上和我呢!” 胤祥匆匆走了,望着他的背影一直转过庭前照壁,才想起来忘了问他,在喀尔喀蒙古落下的病,这几年调养好了没有? 我拉着阿依朵一直陪我到晚膳时间,打听她分别这几年的生活,她自觉没什么好说的,倒反过来问我,说到“大可汗”,她又朗声笑道:“凌儿你可知道?国丧期间皇上不召幸嫔妃的,他还让你住在养心殿,以前还跑那么远的路去喀尔喀看你,看来他是真对你好,你还真是笨人有傻福!哈哈……” 这话让我忐忑到半夜。听容珍说,皇上一直在忙着见人、处理事务,跟着连几位上书房大臣都好些天没回府休息过,晚上就在上书房熬一会儿。我很想给他倒杯茶,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像在以前的王府书房和老黑头的庄子上那样。但这里不是,这里是皇宫禁苑,规矩森严,还有很多随时盯着你的眼睛……我抗不住倦意,在叹息中睡熟了。 胤禛回来时动静不小,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子夜时分,四周静得出奇的缘故,我这个睡眠一向很沉的人也有些迷糊地醒了,睁眼正好看到他一手撩起床前最后一层纱幕,人却转过去在阻止李德全说话。 “怎么这么凉?”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拉过他的手,才发现冷得沁人,小声嘟囔一句,就想往被子里拉。 李德全乖觉地消失了,速度惊人。胤禛用另一只手拨开我额前的头发,突然俯身用唇轻触我的额头,他的唇是温热的。 “王子抚摩着小人鱼的头发,吻着小人鱼的前额,弄得她这颗心重又梦想起人间的幸福和一个不灭的灵魂来……”我好像还在梦中,喃喃念道。 胤禛和我自己都愣了。 “呵呵,做什么梦了?小人鱼?”抬头看他的表情,我才发现他的笑容并没有点亮那乌漆漆的眼眸,他有心事。 什么梦……我的梦境总是在古代与现代之间来回穿梭。记得心理学上说过,一个人二十岁以前的记忆和知识今后就算不用也不会遗忘,比如母语,就算几十年不说,只要一回到那个语境里,就能脱口而出。所以我仍然能梦见高楼林立的城市,铺满法国梧桐落叶的学校小路…… “不管梦见什么,一定是因为我仍然在梦想着人间的幸福……胤禛,今天有烦心的事儿吗?” “看看你,还会有什么事儿烦心?凌儿,难道朕,还不是你人间的幸福?”他摇摇头,我猜,就算是外面下着雪的午夜天空,也不会比他的目光更让人看不透了。 渐渐清醒起来,情绪却只有更沉溺,一定因为科学家解释过的:午夜时分,人的理智最少,感情最薄弱。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你,我一定就留在阿依朵家那片高山草原上。胤禛,你知道吗?阿依朵家旁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海子,大雪山塔乌博格达山下的乌布苏湖,第一眼见到它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想在老去之后死在这里,让人把我烧成灰,撒到湖里……那里的蓝天伸手可及,那里的雪山顶上一定是佛祖和菩萨住的,可惜……” 梦呓般念叨着,我把他拉到床上来,不舍地环住他的脖子,用我最喜欢的姿势,把头抵在他胸膛上:“可惜有你牵绊着,俗世爱恨没有一件放得下,在那样的地方,居然也无法释怀心胸……我是成不了佛了,胤禛,就这样随你堕入红尘吧,我知道,我一定仍令你为难,但我不要你为难,因为我什么也不怕了……” 我的皮肤不喜欢那粗糙的触感,原本精细织得的雪白羊毛褥子上又铺了最柔软的绫罗,只是这金窗玉槛,绣帘锦衾到底有何意趣?都不如这个男人拥抱我的胸怀。 “凌儿……叫我怎么疼你才好?……”他用身体环绕着我,“我才是佛家居士,怎么总是你说起这些话儿?朕现在是天子,还有什么可为难的?你要什么样的幸福,朕都能给你!只是一件:再也不准提个”死“字,朕叫你记住的话,都忘了吗?” “你说,我带给你的什么,就仍记住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四十二章 君心 没过几天,是大行康熙皇帝的“五七”,行“殷奠礼”的日子,紫禁城内外白茫茫一片缟素,清香缥缈,磬鼓哀鸣,只可惜一向举止豪放的阿依朵居然敢拉着我在遵义门下观望,让我原本还存有的一些肃穆之意大打折扣。只见王公百官按着爵位品级,列班由殿内直站到了门外,后宫女眷们应该也在殿中,不知行了些什么礼节,从殿内传出一阵带头的哭声,顿时一个传一个,哭声响彻紫禁城,在空旷寒冷的殿宇间激起层层回音,声势非凡。 哭过之后,九万张纸钱的“焚燎”开始,一大堆纸钱洒上奠酒,玉阶下“轰”地燃成一堆,火光熊熊中,黑色纸灰被北风扬起四散,凄凉之意陡生。 我不想再看下去,拉着阿依朵回寝殿,这些天胤祥帮胤禛处理事务,虽然每天都在这乾清宫和养心殿,也每天都来看我,但都只来看上一眼,打个转就走,连说说话的时间也没有,我只好赖着阿依朵了。 “九万张纸钱虽然还能烧上一会儿,但跟‘大敛’就没法比了,按礼,大敛时,大行皇帝一应喜爱常用的物什都要在地宫前烧了去,不知道多少奇珍异宝就这么没了……”阿依朵一边走一边无限惋惜地说。 “郡主大人,我就知道你只会想起这些,不是多少匹战马可以换多少兵器,就是多少骑兵可以打下多大的草原,还有您的陪嫁银子赚了还是亏了……”我的话惹得她身后跟着的王府丫鬟窃笑起来。 “没意思了,不然还有什么好看的。”阿依朵不以为意。 “是没意思了,雄图霸业终成空,熬白了头,不过熬成这漫天的灰烬,最后,尘归尘,土归土。”我也懒懒笑道。 寝殿就在眼前,众人的声音突然硬生生断了,我原本靠着阿依朵在走,小心翼翼地在低头看路,阿依朵也突然停住,有模有样地敛衽为礼:“九贝勒吉祥!” 胤禟负手站在寝殿正堂前门廊下,虽然在宫里守灵多日不能回府,头发胡子也都不许剃,长出了浅浅一层,但仪容打理得整整齐齐,白布孝服也穿得很熨帖干净,哪像可怜的胤祥,身上的孝服每天都团得皱巴巴脏兮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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