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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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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轻弹男儿泪 “凡是被圈禁的宗室子弟,不奉皇上特旨,任何人都不能探视,外头的事就算是一言片纸也进不了里面去;里头就是吵翻了天,外头也没人知道,故此这赵吉不十分像十三爷,不是最要紧的——高墙一筑,谁还知道?最要紧的是,王爷,此时此势,十三爷还能去哪?近了,以十三爷的性子,必定藏不住;去得远了,若是皇上突然释放或召见,又当如何?内务府是四爷管的,十三爷在府里头也不会受半点委屈,就当是被小小禁足而已,身为爱新觉罗子孙,当受此挫磨,避无可避。” 说着,邬先生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敲。 “可是对于十三爷来说,就算风餐露宿、摸爬滚打也未必是苦吧?相反,虽锦衣玉食却被禁锢于斗室,与世隔绝,那才是苦。将鸿鹄缚之于囚笼,虽食物丰盛,生又何堪? “至于皇上若突然召见或释放,凌儿确实没有想到过这一层,但凌儿认为,皇上既已下令圈禁,断不会再将十三爷放出来——虽无法说出什么理由,但邬先生,几年之前,凌儿就已预料到今天,因此才会有赵吉之事,不是吗?” 与邬先生争辩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去“流亡”,已经豁出去了,才不会为此发表意见呢——让胤禛和胤祥自己决定便是。可既已开口,不好收回,又渐渐词穷,我也开始泄气地觉得,最初幻想着找个人代替胤祥被圈禁,这主意是有那么一点儿……天真。 胤禛大开着窗,双手负在身后,背对我们站得笔直,望着书房外的假山池塘,对于我和邬先生因为赵吉长相气质并不十分像十三阿哥而引起的,关于十三阿哥需不需要这个替身的争论,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连日大雨过后,空气清冽有凉意,在夏日里长得浓密繁茂的树冠上时不时滑落一两滴残留的雨水,激起水中一阵涟漪。今天早上,康熙召见了诸皇子和重要大臣,正式宣布废黜太子,将其圈禁,让众人意外的是,同时被圈禁的还有十三阿哥胤祥。 胤禛不愿意和我细说这些事,据邬先生前两天对我含糊其辞地透露,十三阿哥一些不相关的行为被人联系起来,在此基础上捏造了很关键但很模糊的证据,给人一种此事明明与他有关,但他又隐藏得很好的感觉。这比证据确凿更有杀伤力:证据太过清楚确凿,有时候反而让人生疑;隐隐约约、扑朔迷离的感觉才会分外让精明的康熙警觉,宁愿把他先关起来,杜绝一切未知的可能。这果然是八阿哥的高明手笔。 “让老十三自己决定吧……老大被圈了有四个年头了,何曾有过什么动静?就是有什么……报个正在卧病就是。邬先生大概都还不知道,咱们天家有个规矩,诸皇子阿哥,封了号,开府办差,与皇上就是君臣相称了。臣子有病,只要不是病入膏肓,弥留之际,皇上是不能亲临探视的,真要有个什么突然,‘卧病’一两个月,也足够老十三回来了。这些,我都担待得起,哼……老八真以为从此就能骑到我头上?” 胤禛沉闷地叹口气,终于转过身来,看看我,低声道:“只是,如果你和十三弟都走了……” 他停了没有往下说。我明白,近日来的风波对于他来说十分险恶——我被发现,他的软肋暴露于敌人眼前,险些为人所制;太子被废,他没了可以放在前面的挡箭牌;胤祥被圈禁,他失去了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从此要孤身面对惊风密雨了。但我除了安慰和叹息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他自己的路,是该由他自己的肩膀一力扛起的命运之争。 刑部满汉两位尚书郑重投帖拜见,他们要奉旨去监督宗人府和内务府的人给十三贝勒府筑起高墙了。胤禛前脚踏出门去,我后脚就和邬先生一起由后门上了马车出府。 上马车前,我忍不住回头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我最初由此进来,如今又要由此离开的雍亲王府后门。世事无常,21世纪的某天,我离开家,却掉进这个时空,回去的希望渺茫无期。谁知道今天我离开了这个地方,是不是还会回来? 按照之前的安排,康熙一回京,我就要离开,因为这是胤禛敢冒险拖延的最长时间。但现在因为胤祥的事事出突然,他让我先到京郊的一座小寺院稍作等待,邬先生便送我到那里。 寺院地处荒野,还很小,但里面布置得整齐洁净,几个朴素的僧人几乎把我们安排在厢房,就回到佛堂念经去了。 直等到入夜时分,才听到马蹄得得声从京城方向而来,直到寺院门前停下。只有一匹马的声音?我忍不住站起来往窗外看,不一时,一名武将模样、二十来岁的男子神情机警地穿过院子,与前去接引的僧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在佛堂外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 没过多久,这样的情况又出现了。这次是个中年人,看样子,他本来想打扮得像个普通农户,但远远就能感觉到他通身上下有腾腾的杀气逼人。他和第一个出现的男子默契地低语几句,也坐下来等着,看那磐石般岿然不动的坐姿,显然是在军中多年养成的。 这寺院地处空旷,夜越来越深了之后,安静得只剩下零星的蛙鸣,我最后窥了一眼坐在外头,比佛堂里安放的菩萨雕像还笔直稳当的两个人,回到床榻上蜷缩着打起了瞌睡。邬先生整天都很少说话,此时仍然安静地在灯下看着书,只是眉头皱得比平时深。 直到敏感地听到有马车的声音从地面传来,我被惊醒,腾地坐起。快步走到窗前一看,那两个男子仍然保持着和我睡前一样的坐姿,双目炯炯,可能时间还没过多久吧。听着有些沉重的马车声直往寺门而来,我胡乱理理仪容,就踏出门去。 一位僧人拉开大门,两辆外表普通的马车直驶入了院子才停下来,马儿中,踏云和小枣红亲热地趋前来闻闻我抚摸它们的手。僧人又严严地关好了门,胤禛和胤祥一前一后地踏了出来,看到我,胤禛仿佛看到什么会刺伤眼的东西,皱眉别开目光,胤祥则像没睡醒似的一脸茫然。 “啪啪”两声,那两名武将模样的男子跪了下来,胤祥指着他们正要说话,马车后却又绕出两个人来,正是碧奴和孙守一。 “小姐!”碧奴和孙守一双双向我磕下头来,我见碧奴穿一身鲜亮的新衣,头发也一丝不乱全都绾成发髻,神色比以前羞怯中带了欢喜和满足的红晕,惊喜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几步上前把她拉了起来。 “阿都泰!武世彪!你们怎么来了?”胤祥一手一个,拉起了那两名男子。 “阿都泰和武世彪都是一直跟着你的可靠人,他们随你一起去。凌儿,你身边不能少了得用的丫鬟,我已经安排碧奴和孙守一完婚,他们随你一起去。走,到屋里头说。” 胤禛声音虽低,但一开口便是全场肃静,人们自觉按照身份顺序悄然进了厢房。邬先生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进门的每一个人,关好门,然后才问:“王爷,为何事耽误到四更天?” 已经是四更天了?!我不由得向那被叫做阿都泰和武世彪的两个人投去一个惊讶的注目礼,因为他们居然石头似的就那么枯坐了几乎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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