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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


  “下午四哥去户部我还跟在他后头呢,不知道怎么着一转眼就不见人了……凌儿,你什么时候连这个也研究起来了?”胤祥从我身后探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

  邬先生突然说:“十三爷的外公,土谢图汗部博尔济吉持氏的札萨克丹律就是喀尔喀蒙古大汗。”

  “提那个做什么?”胤祥愕然道,“我还是十岁上那次去库伦见过他老人家一次,现在大汗年事已高,掌管族务的是多罗郡王——迟早会封札萨克的,现在是台吉,策凌——我舅舅,算起来,已经是成吉思汗二十世孙了,可惜额娘去得早,我与这个舅舅也向来没有什么来往,只在热河见过几次。”

  他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奇道:“今天怪了,凌儿在研究我大清的山河堪舆图,邬先生说起了我的外家亲戚……”

  没费心去听那些拗口的名字,什么土谢图汗部博尔济吉持氏的札萨克丹律——简直不知道在讲什么。我只瞪着胤祥,原来他就是成吉思汗的后代与爱新觉罗氏联姻的“结晶”。这么想起来,喀尔喀蒙古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了,让我觉得亲切可爱的胤祥身上毕竟流着那草原民族的血……

  “十三爷可在书房?”坎儿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明明是在喊,却又压低了嗓子,听上去紧张异常。

  没有听见小丫鬟的回答,胤祥已经自己撩起帘子往外叫道:“你十三爷在这里!四哥家的狗可不兴乱叫,怎么今儿没了规矩?你家主子呢?”

  “好我个十三爷!叫奴才们好找!到刑部说您去了户部,到户部说您进了宫,到太子爷那儿……”

  坎儿把袍子下摆系在腰上飞奔而来,全不见了平日里嘻天哈地的表情,眼神清明得亮晶晶,话说到“太子那儿”便戛然而止。邬先生立刻敏感地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

  坎儿在门口慌里慌张打了个千儿,胤祥虽吃惊,但也知事有蹊跷,只看着他不言语。

  “王爷和张中堂马上就到,请邬先生、凌主子先回避。”

  我连忙去扶邬先生,坎儿喘过一口气,接着说道:“邬先生、十三爷,太子出事儿啦!奴才只看见毓庆宫被围了个严严实实,张中堂找到咱们王爷关起门说了一阵话,出来就叫找十三爷。”

  胤祥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发起愣来,邬先生拍拍他的肩,由我扶着一起转到了书房后头直通后院的小茶水间,只隔着一层窗,可以清楚地听见书房的动静。

  我还没想好应该以什么心情等待这一出已经知道了情节的戏码,带着水、显得特别沉重的脚步声就已经稀里哗啦响起一片——这是带了大队兵马来的,可见事态何等严重!

  大部分的脚步声都停在书房院子的月洞门前后,胤祥已经开口在问:“张大人,四哥,这是怎么回事?皇阿玛有消息了吗?”

  “有,太子手下一干逆党私自调兵集结密云,欲在皇阿玛回京途中劫驾。皇上圣明烛照早有察觉,如今逆党已被尽数锁拿,皇上不日内即将回京。十三弟,太子调兵密云,以及换防京城守卫你可知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书房,胤禛的声音清冷枯燥,不难想象他此时把脸板得没有表情的样子。

  “我当然知情!莫非皇阿玛疑我吗?我老十三心地怎么样皇阿玛还不清楚?他老人家在哪儿?让我去见他!”

  胤祥最受不了委屈,果然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张大人,请吧。”胤禛似乎有些叹息。

  “十三贝勒接旨。”张廷玉也温和地叹了口气,说。

  胤祥好像一口气没处发,不情不愿过了几秒,才胡乱打打马蹄袖,慢慢跪了。

  “奉皇上口谕,暂将十三阿哥锁拿至宗人府看守。”

  安静。沉默。

  没了?

  我转头看看邬先生,可惜他的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

  没有解释,没有说明,没有证据,只有惩罚?

  就这么一句话打发了自己一个这么好的儿子?

  我很不理解,康熙的所谓圣旨。

  “胤祥!”胤禛严厉的语气让沉默的空气为之一凛。

  “谢……恩。”胤祥的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缝里憋出来的。

  “四爷、十三爷,眼前局势,皇上不得不如此措置,皇上也并未将十三爷列入太子逆党,待此案水落石出,十三爷自然无恙的。还望十三爷体谅皇上……请吧。”

  胤祥腾地站起来,两三步掀起帘子迈出了书房,我仿佛能看到他倔犟骄傲地抿着嘴,昂首挺胸阔步而行的样子,可怜的胤祥。

  急急拉了一点点门缝望出去,正好看到张廷玉向胤禛无声地行了个礼转身随胤祥的步子退出书房。

  只留下胤禛一个人,低头、背手站在房间的正中央,维持着一个姿势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凌厉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铮亮的方砖,看向地底下不知多深的黑暗里去。

  注:按照一部分“官方”的记载,胤祥的母亲根本不是蒙古公主,他的外公也只是一位普通参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另外一些同样“官方”的记载里,胤祥的母亲又是蒙古公主,而且是来自当时刚刚归降清朝的喀尔喀蒙古,其来历相当于和亲,所以一开始就出于政治原因封了贵妃,死后由雍正追封为敬敏皇贵妃。当时的喀尔喀蒙古大汗也确是因为借助清朝的力量稳固了自己在整个蒙古的地位,才顺势向康熙靠拢,从此向清朝称臣纳贡的。

  历史的真相早已湮没于烟尘。正史不过是胜利者愿意记载的那部分历史,而野史又夹杂了记载者太多的个人感情倾向和猜测,所以把历史交给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们去挠头吧,写小说的人,只希望讲好故事,读小说的人,若能满足幻想,也不必太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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