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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心昏噩的众臣,闻言转头望向殿外,但见丹墀之下,一千余名羽林军的军士荷戈持枪,杀气腾腾集中在东西配殿前面。

  “你们勾结江湖匪类,收买了几个宫中侍卫,便以为可以逼宫篡朝?”

  皇帝轻蔑一笑,任由侍卫将擒获的各色俘虏、兵器缴于殿外广场。安王面色苍白,浑身颤软欲死,他喃喃自语,眼神狂乱,左右侍卫正要上前拿下,却见平王面色不变,悠然轻笑道:“万岁勿要疑心臣弟,这般拙劣的计谋,完全不干臣弟的事!”

  安王满面惊惶,戟指指定他,怒道:“四弟,你……”

  平王笑得不羁,眼中露出诡谲笑意:“万岁,昨日太后进了碗珍珠细米粥,今晨,她老人家宣了二哥入内,两人大约正在说古记笑话呢!”

  皇帝惊,暗忖他对太后起居了如指掌,他乃是聪慧过人之辈,瞬间明了了他言下之意,他悚然大怒,脸色苍白得令人不敢逼视,当机立断喝道:“众臣工可退出天街外。”

  平王一口将他的话截断,他微笑着,只说了一句:“太后在我的钳制之下。”

  这一声好似天外魔咒,将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扫得干干净净。

  一片死寂之中,连人们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你要如何?”皇帝勃然大怒之后,头脑却是越发清明,他面上无波,只是静静问道。

  第一百十八章 手足

  平王仍是温文儒雅,他望着御座中的皇帝,轻笑道:“太后乃是天下之母,臣北焉敢如何……”

  他眼中闪过细碎的刻毒,殿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幽冷。

  让人禁不住要打寒战。

  “我与三哥素来情谊甚笃,此次他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确是与我无关,只求皇兄能辨别忠奸,还我清白令名。”

  平王的话,简直让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如坠云雾。

  皇帝见他举止悠闲,丝毫不以为意。心中升起一丝阴霾,他心下飞快思索,面上却是霁颜笑道:“四弟,你说你清白无瑕,却难道不知,挟持国母是株连后嗣的大罪?!”

  “母后现下安然无恙,皇兄不妨与我前去一探……”

  平王凝望着他,眼中是毫不退让的绝然狠戾,皇帝对上他的眼眸,心下暗惊,于是静静答道:“好……我与你同去。”

  他由御座起身,俯视着阶下群臣,一派安稳从容,道:“此乃朕之家事,卿等暂且退下。”

  众人触及他的目光,但觉如磐石般沉着,心中不觉一松,这才惊觉各个已是汗湿重衣。

  “皇兄一向恃辇而行,不如你我兄弟一齐走去……”

  平王朝服辉赫,眉目之间,意气奋发,却又含着淡淡阴郁,微笑着,轻松悠然间,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家宴会晤。

  此时正是十月,日光照耀着宫阙云顶的琉璃瓦,璀璨眩目,华贵迷离,兄弟两人并肩而行,身后迤逦而行的,是如履薄冰的侍卫左右。两人也不去理会,只管在这狭长绵延的夹道上缓缓漫行。

  炽日逐渐偃伸高。照得人周身燥热,一路行来,走过聚香园时,皇帝见满池碧绿,清风过时,一片袅娜,于是捋下一面荷叶,持在手中遮阳。

  平王冷眼看着。微笑道:“皇兄有些雅兴,倒是难得!”

  他望着这一池菡萏碧波,却不走近,只是远远望着,等皇帝回到道上,才缓缓道:“我从小怕水。”

  皇帝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只听平王笑道:“小时候不知道厉害,在镜湖边嬉戏玩耍,被人推入其中,几乎溺毙。”

  他说得轻松,在日光下几近戏谑,却自有一种惊心动魄。

  元祈剑眉微动,道:“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

  平王仿佛漫不经心的,接过他手中的荷叶,深深吸了口清香,半晌才道:“大约是太后娘娘的手笔。”

  皇帝悚然一惊,正要反驳,却蓦然想起太后病愈的那一幕——

  孱弱温柔的母后,手下用力,以镂金镶玉的甲套瞬间捏碎了蜘蛛……

  那般的决绝尖利,雪白面庞上却一径是慈悲温文的笑容。

  他禁不住要打寒战,话到嘴边。也退了回去。

  平王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从我记事起,便是活得战战兢兢,我母妃时时看顾我,生怕我再遭厄运……”

  “你应该禀报父皇!”

  “父皇?!”

  平王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之语,俊秀面容微微扭曲,眼中发出极为怨毒的光芒

  “太后当年位居中宫,盗窃绝代,专宠十余年而不误,她身后又有名门贵阀的林家支撑,只须小小一个手指,便能让我们母子化为齑粉……”

  他语音怨毒森然,继续道:“父皇即使愿意过问,也只能保我一时,却不能保我一世……”

  元祈望着他,胸口起伏不定,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为什么不来找我?!”

  几乎是痛心疾首的他低喝道:“我是你长兄,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

  平王有些惊奇地重复,待望进他坚定果决的眸中,才深深呼了口气。

  “大哥……”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复方才的剑拔弩张。

  “你当时,亦不过是一介少年啊……更何况,”

  他几乎是灿烂微笑着,轻轻道:“那是你母后啊!”

  元祈咬牙不语,半晌,才低低道:“是我太一厢情愿……这是在宫中,总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是啊,我们生于这宫中,总免不了有这一天的。”

  平王大笑,豁达间,隐见苍凉,他回转头,低低地绝然地唤了声“大哥!”

  元祈一颤,抬眼看去,只见平王微笑如常:“快走吧,太后娘娘的性命,还攥在我手上呢!”

  炽日如火,照得人汗出如浆,晨露策马疾驰,袍袖衣袂随风飘荡,如云烟一般在街市中通行,不过一刻,便到得周浚的府邸。朱漆大门上,铮亮的铜钉眩目威严,晨露略一分辩,便知是依八阵图方位排列,门前并无官宦世家惯有的一对石狮,只见一左一右两列兵士持矛悍立,一眼瞥去,满目肃杀。

  她利落下马,直直朝着大门而入,无视眼前横曳的矛戟,纤指轻轻一弹,兵士但觉虎口发麻,强撑着握紧兵刃踉跄几步,才堪堪卸下力道。

  晨露一边入内,一边以内力扬声:“周大将军,我依约前来拜访。”

  “贵客前来,真是不胜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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