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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此乃天子御剑,皇上交于我手,嘱曰:如朕亲临——将军还有什么疑虑?!”

  那女子声音不大,却是词锋逼人,清冷之外,自有一种凛然高华。

  孙铭凝望着她,良久,才单膝跪地,敛眉垂首:“臣,遵旨。”

  京城的百姓如往常一般,便要开始一日的生活,蓦然间,街头人流瞬间分开,仓惶之中,但见铁骑如云,喧嚣疾驰而去,其后跟有无数精悍步卒,杀气肃然。

  他们呆呆看着,宛如梦中一般,凝望着这些京营精锐,小声议论着,难掩惊惶。

  响鞭急作之下,孙铭一马当先,快如流星一般,转眼间已赶到城南,城门守军听得远远传来策马之啸,由城楼高处探头来看。

  “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入内!”

  孙铭放声高喝,炽热的日光照着他的面容,嘴角露出一丝忧虑的该纹,汗珠流淌而下,他只觉得苦涩。

  守卫头领遥见是他,大吃一惊之下,忙不迭喝令,让守军关拢城门。沉重拖曳地铁索声响在大地上震动着,惊惶地百姓议论闪避着,眼看城门徐徐合拢,那波光粼粼的护城河消失至一线,孙铭刚要松口气,却听门下有粗犷人声“这是什么意思?!青天白日的,关什么城门?”

  孙铭纵身上了城楼,却见一彪侏儒观戏源源而来,最先抵达的叫嚷着,用手推挤城门,强行将本只一线的空隙,生生扳折加大。

  他们身上的甲胄在日光下闪烁生辉,孙铭的心,却在这辉光中逐渐沉下——

  这是安王麾下的将士!

  他强压胸中的怒火,站于城楼之上,高喝道:“站住!!”

  他凝望着城门间停止行动的兵士,徐徐道:“尔等奉圣命驻军郊外,为何擅自进京?!”

  领头的校尉身着明光甲,一身锃亮,他连眉眼都带着骄横,笑道:“我们在郊外呆得闷了,去京城散散心,有何不可?!”

  孙铭望着远处源源而来的队伍,心下冷笑道:“这么多人一起散心,未免太隆重了……”

  那校尉趾高气昂,痞笑道:“我们本是土包子,习惯了一起走路,一起去开开眼界!”

  孙铭沉声喝道:“奉圣上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汝等悉数退后!”

  那下一阶段将士却不听命令,口中嬉笑着,手中兵刃却有意无意的出鞘上弦。

  孙铭浓眉一扬,正要最后通令,却听身边箭矢破空之声大作,一片黑鸦鸦的箭雨,幕天席地一般,朝着城下飞去。

  第一百十七章 逼宫

  闪着寒光的铁箭如暴雨狂飚倾泻,铺天盖地地落下,城下的藩王将士躲闪不及,纷纷倒地,那校尉倚仗身上甲胄,狼狈避过,对着身后援军张口欲喊——

  一道洁白羽翎,迅如闪电,直直射入他的喉中。

  那血花暴闪,只是一瞬,便绽放出最后的惊艳。

  他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跌倒,身边满是惊慌躲闪的兵士,几下便践踏得不成形状。

  孙铭蓦然惊怒,回身喝道:“谁让你们放箭的?!”

  “是我。”

  晨露抚着微微颤动的弓弦,姿态娴熟,说不尽的舒缓婉约,她望着城下一层层围拢,黑鸦鸦的军士,微微一笑。

  此时城下剑戟林立,甲胄铁衣的寒光,在炽热阳光下刺目生疼,藩王的兵士越拢越多,宛如乌云蔽日,望之心惊。

  “为何如此?!”孙铭怒得已无言语,再顾不得尊卑。

  “他们今日只为谋逆而来,不是温言劝抚能了结的——多杀一个,京城便平安一分。”

  纤纤玉指,从壶中又抽了几支箭,黑眸微迷,蓄势瞄准。孙铭咬牙不语,望着这剑拔弩张的危局,心中满是踌躇混乱。

  “其余三处城门,由你的心腹前去接应,大约可保无忧——只是这城中……”

  晨露思索着,手下一气呵成,一箭既出,便夺去一人性命,各个都是将尉一类的军中头领。待到壶中一空,她才收起铁弓,重新以纱绢覆面,由城墙上一跃而下。

  “娘娘!”

  孙铭正要阻止,她已策马转向,朝着勋贵世族所居的城南而去——

  灼热的夏风中,她手持缰绳,心中低喃道:“周浚,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吗!”

  太和殿中,君臣一言一语地交锋,让大多数人都惊得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帝望了一眼正对门扇的缝隙,见外间人影憧憧。

  眉间稍一松缓,他抿了口茶,声音在殿中清晰可闻。

  “还有哪位叔伯兄弟,认为朕刻薄寡恩,不妨出来言明。”

  大殿之中,静得可怕,良久。正当众臣以为,无人再作仗马之鸣时,诸王之中,亦有人颤声道:“万岁开恩,臣等并无二意,只是长史挟天子之命,跋扈异常……”

  那人抖着袍袖,已是哽咽难诉。皇帝压下心中的郁躁,抬眼望去,乃是先帝的幼弟,告素日里最为安分的卫王。

  皇帝眸中光华一闪,晶莹炯然。沉声道:“叔父若是有什么冤屈,只管向上奏来!”

  他瞥一眼阶下的安平二王,见他们从容自若,不禁暗自冷笑,却又想起方才屏风之后那声低咳,心中惊疑又生。

  此时殿门微启,瞿云一身戎装,悄然入殿,行至齐融身旁,俯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顿时惊得他须发微颤抖,眼中精光一闪,即刻恢复常态。瞿云转身离去,遥遥朝着九重帝阙之上,微一示意,皇帝心中熨贴,正要开口,却又见他手指殿外,作了一个刀兵的动作。

  宛如雷电闪破乌云,皇帝眉宇间的迟疑一隐而没,他从容一笑:“叔父此事,要辨别不难,着宗正院细细甄别,若长史真有跋扈不轨,朕亲自向您赔罪!”

  他斩钉截铁说完,凝视着阶下的安平二王,语气更加舒缓柔和——

  “两位弟弟,朕登基以来,素以先帝创业艰难为念,治理天下,可算是兢兢业业,对宗室手足,更是克已友爱——弟弟们今日敢如此无理,不正是料定朕无法效纣桀之行么?”

  安王在咧咧一笑,正要反驳,却见皇帝眸中一点怒火,在瞬间爆裂开来“可是你们,却将朕的克已友爱,视作软弱可欺!今日你们居然有脸面提什么长史掣肘——若没有长史碍事,你们今日便要引狼入室,来个三家分晋了吧!”

  他由案间取过几摞文书,清俊容颜上带着冰封似的冷笑,吩咐秦喜道:“你先念一遍,再让众臣传看。”

  秦喜那略带尖细的嗓音,在殿中响起,桩桩件件,都是二王私下联络,结交江湖死二,私铸兵器,时间地点,相与人物,皆是细细有证。

  “朕的长史被你们挤况得几欲自尽,居然还敢颠倒黑白,惑罪于朕!”

  皇帝冷笑着,望着殿外齐整的军容,终于长舒一口气。

  “众臣工,你们不妨向外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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