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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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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大捷 山川呜咽,河水千载万年,奔流向前,永不复回。 夜色悲回,银白月光下,下游水流流涌,无数险滩涡回,仿佛是妖物狰狞的血盆大口。 水雾氤氢升起,皎月的辉光,在河面上渲染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晨露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全身百骸的精力,似乎都被抽离,仿佛有千万重的绳索,将她拖向不知名的黑暗之中。 黄泉的埃土在脚下浮动,遥远处的那一线白光中,隐约有一道长桥,不见首尾。 又要落入那幽冥之中吗? 想起那忘川水下,嫣红绚烂的彼岸花,她心头一阵冰冷—— 难道又要回到那不见天日的所在,被那术士的符咒,封镇燃炽于业火之中? 绝不! 她眼中几乎要流出血来,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脚步。 一道强大的力量,在瞬间将她拉离—— 白光从眼前消失,下一刻,胸口的巨痛,却又让她险险昏厥过去。 勉强睁开眼,只见眼前光波陆离,水浪滔天,自己沉溺在水中,载浮载沉,已呛入不少河水。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拉住,奋力游回岸边,无奈河水湍急,暗流诡谲,却丝毫不得寸进。 她回身去看,却是一张熟悉已极的面容—— “元旭……”她近乎呻吟的,从心中喊出一句,却被滔滔汹涌的水波咆哮淹没。 不,这不是元旭! 元旭,永远是爽朗从容的,他不会有这般阴郁凶狠的眼神,不会…… 在这般险恶的浊水中,仍死死不肯放手—— 元旭,他早已舍弃我了! 他是谁?晨露脑中一片昏沉,由眩晕中,她终于想起,掉落河中时,皇帝那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喊—— 那一声,穿透了千军万马,即使是金戈硝烟,也无法淹没它! 是他跳下凉川,一直在救我?! 晨露浑身都痛得颤抖,她的颤抖着,想挣脱那只手,却被 牢牢拉住,手腕间一阵刺痛。 怕是青肿一片了吧? 她诧异自己此时仍有调侃的心思,沁凉的水流入眼中,火辣辣的疼。她微微抬头,却在朦胧中,看入了元祈的眼中—— 如火一般的,近乎阴戾暴怒的…… 如火一般的,爱怜珍惜的…… 如火一般的,战胜一切危难的无畏和决然…… 她已无力思考,任由那只大手拉着,彻底的陷入昏迷之中,耳边隐约听到,那焦急的呼唤声。 凉川奔流着,逝水如斯,在月光下,闪成一幅晶莹的银缎,流向不知名的天边。 京城中,远征军已是断了好几日的消息,宫中的贵人们知道了消息,心中越发不安,几大寺院的香火,因此鼎盛不少。 太后与皇后,却不曾与这些内外命妇一同前去,只是发下懿旨,在慈宁宫中,为那尊玉佛建了个神龛,由太后亲自斋戒诵经,早晚供奉。慈宁宫的晨间,一如平日一般安谧,皇后请安毕后,留在太后身边,在她身边说笑解乏,几个有脸面的大宫女也间或插个几句,一时之间,满殿都是娇媚欢笑。 “娘娘,早课时间到了。” 叶姑姑上前禀道,太后于是捧起佛珠,让众宫女退散,在佛前蒲团上盘膝,默颂经文,一个多时辰后,才在侍女的服侍下,蹒跚起身。 皇后睨了一眼殿侧的玉佛,见它宝光流转间,光洁莹润,天生的一块美玉,却雕琢成这等神像,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不以为然的笑道:“这等西域来的神像,我们林家素来不信,母后又何必将它供奉于此?” 太后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发火,只是轻轻道:“人老了,无论信或是不信,都有个敬畏心……” 她见皇后仍是懵懂,轻叹道:“如今京中百姓都信这个,你不妨也请一尊回去,为皇帝祈福——好歹不要让那群嫔妃议论,说你无情无义!” 皇后听着大为头疼,支吾了几句,正要搪塞过去,只听外边有人急急报道:“前线周大将军处,派来了加急信使!” “快宣!”太后一叠声说道。 来者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偏将,几日几夜的奔驰,让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脸色也异常苍白,只一双眼睛,仍是炯然有神。 他强撑着行礼,递上周大将军的奏报,才坐倒在一旁。宫人们给他递上清茶,在一旁偷眼看着,都被他的英姿焕发所深深吸引。 “赐座!”太后漫不经心的挥手,展开手中奏折,刚看了几行,便喜上眉梢“皇帝大获全胜……忽律可汗中箭,生死不知!” 她一时快意,想起当年,就是这个忽律,把自己避得东躲西藏,又几次三番在书信中语出恭,只觉得一阵扬眉吐气——也让这蛮子知道我中原的厉害! 她稍稍稳定了心神,继续往下看,却渐渐眉头蹙起。“怎么了,母后?” 皇后瞧着真切,上前问道。太后眉头松了下来,将奏折收起,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皇帝受了些伤,一路安养,要慢慢回京。”她刚要询问使者,却听得外间有人来报:“周贵妃求见!” 第七十六章 梦回 皇后笑得婉约:“这倒奇了,前几日不见她的人影,我正在纳罕,这不是可可的来了?”她望了眼太后,口中若有若无道:“周妹妹的消息可真快哪……” 太后仿佛充耳不闻,稍微沉吟了片刻,便笑道:“如此大捷,也是普天同庆的喜事……请周贵妃在前殿稍坐,叶儿你速速谴人去请各位阁部大人进宫,我要当众宣布这好消息!” 叶姑姑领命而去,皇后在旁察言观色,只见太后似乎别有心事,端着茶盏的雪白手掌,将杯壁握得紧紧。 “母后……您怎么了?”此时,殿内只剩下两人独处,皇后近前,为她轻轻锤着肩膀,轻轻问道。 “我在想……”太后盯着杯缘的麻姑献寿图案若有所思,缓缓说道:“皇帝这一胜,从此之后,必定更听不得我这老婆子噜苏了!” 皇后瞧着她阴郁衰老的神态,心中既苦又甜,犹如打破了五味罐,再想及自己,却是心下咯噔一沉,强笑道:“怎么会呢,皇上他不致如此的!” 太后微微冷笑:“皇帝是天子,处在那至高独尊的位置,不会愿意任何人对他指手画脚,更何况,你大伯犯下滔天大错,把柄正攥在他手里呢——我还没有死呢,他尚且如此,等我百年后,林家的下场,不问可知!” 皇后想起那位素少谋面的大伯。那鹰鹫一般的目光,心下一阵骇然,面色变得惨白。 “你今后代替我坐于这玉座之上,也要时时面临这双重的煎熬——皇帝是你的夫君,而襄王是你的血脉至亲,男人的争斗,是这世上永不遏止的天道,而我们女人,总是夹在其中……” 太后似乎有些黯然,眼中闪过深深的悲哀,却在下一瞬,重又晶莹生灿,她的手紧紧握着杯盏,仿佛在虚无中,牢牢抓住那至尊权柄—— “只有能平衡,超越这两者的女子,才算是后宫的真正主人!” 她的声音,平淡中自有惊心动魄的激越和自豪 皇后静静听着,在嫉妒之外,只剩下一种自惭形秽,她咬了唇,逼出一道温柔微笑,恭谨道:“母后这是在提点我呢,淑菁记下了!” 太后瞧了她一眼,叹息着还想说什么,只见叶姑姑前来禀报道:“几位阁部大人早早来到了前廷,遵娘娘诏令,已经请他们过来了。” “请他们在前殿奉茶,我和皇后这就到。”太后款款说道。 整了整额前鬓发,对镜顾盼,仍觉得有什么不中意,她从匣中取出一枚百宝凤凰扇钗,往鬓后一抿,颤巍巍定住了。 一片光华,将她的面容映照得如月皎美,又添自然威仪。 皇后在旁瞧着,心下一阵酸意。忙敛住了,上前扶过太后,贴心的放慢了脚步。 前殿之中,几位阁臣早已敛空恭候,右侧有一道座位,以鲛珠纱朦胧分割,周贵妃端坐其中,神色面容都瞧不真切。左侧上的位置,也有相同的纱帐,显然是为皇后们同路人太后在正中玉座坐定,环视了众人,眉眼中蕴含了笑意,将周浚的奏章由侍从殿读,殿中一片喜气,逐渐弥漫。 众臣接着宫人紧急誊写的抄件,急急读来,口中满是称颂圣德深广。 周贵妃从纱幕中伸出一只手,接过抄件,一目十行的看完,竟是挑开了纱帐,面视太后问道:“娘娘,臣妾有一事不明——为何是我父亲上这大捷的奏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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