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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刺杀

  素盈很久没有这样安然地入睡。似乎进入宫廷之后,她还从未这样满怀期待地盼望明天来临。

  她想,当她醒来的时候,再也没有“琚相”这个人了。至于琚含玄变成什么,她不在乎。只要他不是琚相,就没有极力拥护邕王世子的人,这已足够了。

  可是她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摇醒。

  “什么事?”素盈睡眼惺忪,而她面前的人,牙齿颤得说不出话。

  素盈定睛看见是个黄衣宦官,声音立刻变得尖厉:“什么事?!”

  “圣上……圣上……”

  素盈不需要听他说完,立刻披上衣服向玉屑宫跑去。吴太医面如死灰,连周太医、高太医、刘太医、卫太医也在,仿佛太医院倾巢出动。素盈不祥的感觉更重:聚集这么多人的时候,面临的往往不是一个凭借人数就能解决的问题。她分开人群,扑倒在皇帝的床边。

  他的心跳还不及她的颤抖明显。她见状,心也快要不跳了。

  他的面容宁静,她没来由地垂下一串眼泪,颤声唤:“陛下!”

  他没有理她。

  她转过身,泪眼婆娑地向太医们哽咽道:“任何人、去找任何人救他!”这完全语无伦次,太医们却明白得很。吴太医说:“臣斗胆,请娘娘传王鸣鹤入宫。”

  “他在哪儿?立刻让他来!”

  吴太医急匆匆地离开。素盈问那些太医:“怎么回事?”

  他们说:“听宫女说宫里有一声响动,进来时,陛下落在床下,已是这样了。”

  “我问的是他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

  周太医缓缓地说:“臣们认为是中风。请娘娘来,是想请娘娘做好准备……万一……”

  “没有万一!”素盈厉色道,“你们站在这里什么也不做,是要圣上等死吗?”太医们面面相觑,道:“臣们已灌过参附汤。但愿圣上能够苏醒。”他们又道:“事关重大,请娘娘传机要大臣入内,以防不测。”

  素盈至此方知生离死别近在咫尺。

  “什么?”她盯着皇帝的面容,瘫坐在地。

  太医们见她浑然没有主意的样子,便转眼去望秉仪崔落花。崔落花叹口气,就在玉屑宫内制成懿旨,传元老重臣入宫。

  吴太医领着王鸣鹤来得早些。年轻人一见皇帝的样子,就紧紧地蹙起眉。吴太医这些日子受王秋莹所托照顾这年轻人,与他相交颇深,知道他一手金针厉害,便不住地催促他。王鸣鹤却不慌张,仔细审视过无声无息的皇帝,才道一声:“请娘娘回避。”

  崔落花与潘公公上来将素盈搀出,素盈抬起泪眼就看见:宰相又穿上朝服等在门外。他额上的绷带还带着血迹,脸上的狼狈却再也寻不着了,见到素盈只说一句:“娘娘节哀。”

  素盈回头向玉屑宫里望一眼:她几乎可以预见,皇帝若是死了……明天御史台的高官们就会反口说,宰相是遭人诬陷,琚星展是无奈避祸,琚云垂买卖南盐是无稽之谈。他依然大摇大摆地当宰相,大张旗鼓地鼓吹邕王世子才是皇位的合适人选,然后……

  不。这一切不能发生。这不是她应该得到的一年!素盈心中发狠,猛抬头看见吴太医又惊又喜地跑出来说:“圣上醒过来了!”

  “是醒过来,还是活过来?”宰相不冷不热地问,“是醒片刻,还是——”

  吴太医脸上的喜色顿消,无颜面对素盈期盼的目光,讷讷地说:“恐怕只在一时。”素盈便要冲进去,宰相却伸手将她拦住,说:“这时刻不属于娘娘。请容臣们进去聆听遗诏。请你静待宦官延请。”

  素盈面失血色——倘若宦官真来请她,那便是皇帝龙潜,要她去梳头临哭了……她眼睁睁看着宰相与诸臣鱼贯而入,而太医们被一一赶了出来。王鸣鹤最后一个出来,素盈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腕,说:“他会杀死他!”

  王鸣鹤怔了一下,看着这个苍白惶恐的女人,忍不住轻声安慰她:“不会的。”

  玉屑宫中静得可以听见空气震动的声音。琚含玄仔细地听了听,发现那不是空气震动,是他的心。诸位大臣关切地张望,看见皇帝微微地睁着眼睛。

  琚含玄专横地说:“陛下让我过去。”说着他就走到床前,跪在皇帝床头。为避嫌疑,他的双手放在膝上,可身子将皇帝的脸挡住了。诸臣均在五步开外的地方,看不清也听不清。

  “陛下,你变成了这样……”琚含玄背对诸臣,流露出悲情。而皇帝似乎连眼睛也无法转动。

  “原谅我——如果你能够一直活下去,我会一直对你忠心不贰。可是,你病倒了。”琚含玄深吸一口气,用更加低的声音喃喃,“那一刻我终于真正明白——我可以同你出生入死,可我不能等到你离开之后,任你的儿子宰割。陛下,原谅我,我不能陪你死。”

  他说到此处终于沉默,无言片刻,他短短地笑了一声:“原谅我,现在竟松了口气——原来我一直怕你,几乎透不过气。”

  琚含玄如被五雷轰顶,惊骇地动弹不得。诸位大臣都听到皇帝说话,。立刻一拥上前,纷纷道:“陛下,觉得如何?”

  “还能动。”皇帝说着,手指动了动。

  怎么会这样呢?琚含玄脸色阴沉地看着他,紧紧地抿住嘴。

  “临睡前喝了一点酒。”皇帝若有所指似的说,“呵,这酒可真厉害啊!”

  琚含玄宛如失色的泥塑,明白了吴太医所说的“一时”不是“一霎”,或许是三日五日、三月五月……他在戏弄宰相。是床上这人的授意吗?一国之君,怎么能够这样呢?他长长地呼了口气,仿佛很欣慰很轻松,说:“既然笔下无碍,容臣等告退,由太医继续服侍陛下。”

  “你们都去吧。”皇帝很疲惫似的说,“留皇后在此守候就可以了。”

  重臣们迟疑着退出之后,素盈听到传召,立刻奔至床前,含泪喊了一声:“陛下——”

  “嘘!”他说,“别声张,说你不放心,让吴太医和那个年轻人留下。”

  素盈急忙照搬,又问王鸣鹤:“圣上不是中风?会恢复吗?”

  王鸣鹤道:“不是中风。”却也不乱说皇帝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同王秋莹一样守口如瓶。

  宰相匆匆地回到家中,见一片灯火通明,家人都在等他。得知皇帝仍在,他们也不知是悲是喜,各自回去休息。宰相将云垂拉到房中,说:“立刻收拾细软,准备良马,挑几个可靠的家人,带上你的孩子们——我们走。”

  云垂惊道:“去哪里?”

  “去找你大哥。”宰相一把扯掉了身上的朝服,说:“去南国。”

  “大哥在哪儿?”

  “在我的一个朋友家中。”宰相如此回答,飞快地从箱子里拣出两三样东西,说:“莫要贪多,两刻之后就出发。”

  “那母亲呢?”云垂说着要去告诉芳鸾。

  宰相一把拦住他,说:“我自己去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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