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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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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料到她要因此离开,失声叫出来:"可是……可是你走了,我……这些兰花怎么办?" 她冷淡地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办,还管什么兰花?"她的表情漠然,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在她那天在我胸口歇斯底里的哭泣中。 原来,让她留下来的原因,始终只有一个。 而我不是那一个。 我一咬牙,低声说:"那么你走吧,到三十年后,我们都已经忘记了,你还只过了一个月。赵从湛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孙子,可三十年前的事你却还在念念不忘,到时天下只有你一个人刻骨铭心。你总是要熬过这一段的,逃走了,一个人回家去又能如何?" 她如突然明白过来,第一次用了心神看我。 我不知道自己眼底有什么,但,她终于缓缓点头,哽咽道:"你说的对。" 我开始跟着她学习照顾她的兰花。 虽然没有很多时间,但也学会了兰花浇水不可以用井水,要把雨水养到泛绿。有病害的叶片要及时除掉并烧毁。兰花喜欢朝阳,却不可以西晒。泥瓦盆要在水里浸七天败火才可以用。 她用的肥料是发酵豆饼,我一开始将腐烂的豆饼在水里揉搓过滤时,会因为受不住那气味而要逃走,但后来也习惯了。 那个仆妇张妈妈老是爱打听:"那笨手笨脚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 "他不是少爷。"她说。 然后我就听到那个仆妇在背后悄悄告诫她说:"姑娘要小心啊,我是过来人。看这人没有来历,似乎又没正事,常常穿这么好到这里来,大约是来骗小姑娘的。" 她第一次笑出声。 所以,我倒有点儿感激那个仆妇。 赵从湛的婚事在那年冬天,恰好高丽、占城、邛部川都蛮来贡,我拣了几样东西为贺。天下都知道赵从湛受太后皇上的圣恩甚隆,我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冠盖云集。这已是麓州侯府多年未有的景象了。 她似乎并不知道今天是赵从湛的大喜之日,照常送花到西京作坊使赵承拱家里去了。算起来承拱是赵从湛的叔父。我害怕她知晓,忙追到信都郡王府,她却已经出来了,神情并没异样。只是到了车上,她才说:"我本应把上好的那叶红葶拿出来的……可惜,从湛一向最喜欢红葶。" 原来承拱买兰花是送给赵从湛的。她在这样的日子,替别人准备贺礼,祝福自己的未婚夫与另一个女子百年好合。 她一直转头看着车窗外面,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良久,她回头对我缓缓说:"这世上,哪有称心如意的事情啊……"说着对我一笑,眼泪却夺眶而出。 我偷偷伸手去握她的手。那粉色圆润的手指,终于安然躺在我的掌心。 当时我以为一切都已经顺理成章。 那日我回到宫中,觉得我与她的未来已经安定,便静下心来写了几张字,张张都意趣淋漓,便交给伯方去裱上。 他接过后,提醒我说,母后对我的频频出宫有点儿不安。我才想到母后,决定到她那里陪她叙叙话。 母后却不在。 我在那里喝了盏茶,然后随意踱到内殿去,内侍似乎有点儿着急,但是我那天心情好,把他挥开了。 我到里面一看,空荡荡,死寂,什么也没有,只有屏风内挂了一幅画。 近前去看,居中的女子戴了衮冕,穿青衮服,日、月、星、山、龙、雉、虎蜼七章。红裙,藻、火、粉米、黼、黻五章。升龙红蔽膝,金鈒花钿窠,装以真珠、琥珀、杂宝玉。红罗襦裙,绣五章,青褾、襈、裾。配鹿卢玉具剑,系金龙凤革带,蹬红韈赤舄。下面是匍匐的朝臣。居中的女子戴了衮冕,下面是匍匐的朝臣。 原来是武后临朝图。 我盯着图看了一会儿,不置可否,当着内侍的面如常走出去了。 第二天在朝上,母后怒喝小臣方仲弓出来,将一本折子掷在地上,厉声说:"汝前日上书请依武后故事,立刘氏庙,奈何吾不为此负祖宗事!"又命当众烧毁《武后临朝图》,我才知道画是程琳所献。 这两个人趴在地上不住磕头。母后转向我问:"这两人一念之差,要使母后与皇儿不善。皇上看,要如何处置?" 既然母后说是一念之差了,我还要说什么呢?我看向宋绶,问:"那么众位卿家的意思呢?" 宋绶出列说:"皇上,以臣之见,这两人区区小官,怎么可能敢上书挑拨?背后必有主使之人。" 我微微点头,群臣一阵波动。只是上书还没有什么,若是有主使,那便是有所谋,又是一场大风浪。 母后的脸色异常难看,去年六月宋绶上《皇太后仪制》要端正太后朝礼时,已经大大冒犯了她,幸好枢密副使赵稹力保才大事化无,现在他居然还要出头。 我料想宋绶大约会有段日子难过,立即把苗头转向:"母后看此事该交付于谁?" "依例交付大理寺。"她悻悻地说。 大理寺正王随躬身道:"遵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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